陸九敘只好不再說下去,神色卻仍是悶沉沉的,「不日便要去錢塘,水患一事,你又待如何?孫太守這回連番被告御狀,陛下是真動了肝火。」
自丹徒的流民上告後,接連又牽扯出丹徒縣令身後的吳郡太守。
加之建康事畢,而錢塘水害仍舊肆虐,天子這才下了敕書,令裴璋前往錢塘清查此事。
裴璋斟酌了片刻,「你先行啟程去錢塘,喬裝為商人後,再搜尋情報。屆時與我互為證驗,方可讓陛下寬心。」
陸九敘唉聲嘆氣,小聲抱怨了句什麼。裴璋置若罔聞,眼皮都不抬。
他正欲出書房,就恰好遇上了提著花餅走上前的重風,「公子,季娘子又送了點心……」
裴璋抬眸掃了眼,輕描淡寫道:「拿下去吧。」
陸九敘輕嘖一聲,笑得有幾分促狹,「桃花債啊這是——」他挑一挑眉,「你既不吃這類小食,不如轉贈與我,省得枉費小娘子一番美意。」
「隨你。」裴璋微一頷首。
他接過食盒,才走了幾步,又回身提醒裴璋。
「四殿下入夜後有請,可莫要忘了。」
*
蕭寄住在燕照園西側的流華居。
陸九敘路過蘭池時,正有一名女郎坐於廊下,百無聊賴地望著池中早荷。
他認出阮窈,饒有興致地上前同她打招呼。
「陸郎君。」阮窈朝他淺淺一笑。
「娘子怎的獨自在這兒坐著?」陸九敘笑吟吟問她。
「屋子裡待得有些悶。」阮窈拂了拂耳側被風撩起的幾縷髮絲,柔柔說道。
陸九敘聞言,眼睛都亮了亮,「娘子若無事,不如隨我一同去流華居,四殿下今日生辰,恰好明日又要回洛陽,便在園裡設了宴。」
阮窈暗暗歡喜,又不能表露,只小聲問他,「我也可以去嗎?可是我先前不知此事,不曾備壽禮……」
「要說起來,娘子還是伯玉的救命恩人。」陸九敘笑笑,「自然能去。」
*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裴璋剛到流華居,就見著一抹鶯色身影朝自己小跑而來,裙裾像是盛開的木芙蓉。
二人對視上的時候,女子眼角眉梢都是歡喜之色,鮮靈而活潑。
「公子來了……」
裴璋不曾想她也會在此,繼而便看到了不遠處正望向他們的陸九敘,一雙鳳眼笑得彎起。
他面色溫和地頷首,算是應答。
阮窈跟隨著裴璋和陸九敘去見蕭寄,他一眼便認出她來。蕭寄也聽聞過有女子為裴璋擋劍一事,只是今日才將名字與她對上。
而當阮窈見到瑟如娉娉裊裊入席的時候,愣了好一會兒。
「如娘,」蕭寄嘴角帶著笑意,「你看誰來了——」
二人目光相接,都怔了怔,隨後又心照不宣地微笑問候。
倒是瑟如向裴璋行禮時,神色總有些許不自在,微微低著臉。
裴璋淡淡應了一聲,並無二話。
初夏時節,廳堂的軒窗便都敞開了來。
桌上流杯曲沼,酒好花濃,酒氣遠遠被晚風送的縈滿了全屋,如醉如夢。
阮窈本以為陸九敘同裴璋交情甚好,誰料幾杯酒入腸,他很快便同蕭寄弄盞傳杯,連說帶笑。
而裴璋神色沉靜,半滴酒也不沾,好似連飄忽的酒氣都會自行繞過他。
飲至痛快處,陸九敘舉杯,曼聲低吟,「一酌千憂散,三杯萬事空……」
阮窈瞧見蕭寄向裴璋把盞祝酒,而他以茶回敬。
算不得失禮,只是……有些無趣。
酒過三巡,瑟如似是不勝酒力,中途離席更衣,蕭寄頗為留意她,隨之也出了屋。
陸九敘臉色薄紅,眉眼都染上了醉意,拉著裴璋硬要同他去院裡對弈。
他讓重雲將人扶下去,又低眉撫去衣袖上的摺痕,才起身離開。
酒闌賓散,阮窈亦隨他而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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