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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窈眼眶漸漸發紅,將喉頭的酸澀重重咽了下去。

她活了十八年,在此之前,還從未遇到過比人還要金貴的牲畜。

就因為雪團……是裴璋曾經養過的狗。而溫頌不但是他的表妹,二人還曾有過婚許。

綠茗斥她的話像是蚊蠅一樣在她耳邊反覆地轉,「身份比你金貴的多。」

她腦子裡正嗡嗡作響,便察覺到有道目光涼涼落在她身上。阮窈不想去看他,眼淚順勢砸落進泥土中。

說來可笑,她這會兒居然止不住的害怕,怕自己真的會因為踢了狗而被責罰。

若不是因為裴璋,她又怎麼會像眼下這般狼狽。費盡心思與他相識一場,當真半點好處沒撈著,如今還成了供人差遣的仆奴,連溫頌的一條狗都不如。

當下所有的疼痛和委屈都轉而化作無名的毒火,不間斷地燎烤著她。她幾乎再忍不住憤然,想要大聲為自己辯解,也想要大聲咒罵他。

可他不知在想什麼,沉默了一會兒,卻並未回應溫頌的話。

「綠茗。」

再開口的時候,裴璋的嗓音聽不出喜怒,只顯得有幾分沉:「帶她下去處理傷口。」

阮窈一直懸在心口的那股氣這才順了半點,她匆忙擦掉眼淚,走前抬頭掃了他一眼。

裴璋正看著侍女手上的白狗,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表哥?」

眼見綠茗扶著阮窈下去了,溫頌不由怔了怔,眼中也露出了一絲茫然。

裴璋眸光黑沉沉的,帶著些許她看不懂的情緒。

「犬本該畏主,可倘若你慣縱,便會惹出禍事來。」

他低頭看她,語氣並不重,溫頌心上卻陡然一跳,面色也不禁有些發白,沒有再試圖解釋。

「是我疏漏了……」

雪團被她養得嬌慣,在溫府也近乎是橫著走的。即使撲了哪個下人,也無人敢跑,更遑論是踢狗,都是賠著笑臉便過去了。

也不知今日是怎的……那名叫阿禾的侍女竟被一隻小狗嚇成這樣,還這般大膽踢了雪團,這才激出了狗的狂性。

而表哥素來行事持正,對待旁人也溫和守禮,並不會因為受傷者是下人就加以寬縱。

溫頌試圖在心底安撫了自己兩句,可仍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冒了出來,莫名覺得有哪兒不太對。

「此犬往後就留在我這裡,」裴璋對重雲微微頷首,他立刻會意,迅速從侍女手中將狗抱走,「以免再傷人。」

這畢竟是她養了快八年的狗,任溫頌性情再怎麼端靜,眼眶也不由得發酸,不住地去看重雲手上的雪團。

她強忍著委屈說道:「表哥,我並非是有意為之,只是雪團它……」

「我知道。」他語氣算得上是溫和,話語卻不容她置喙,讓重雲將狗抱了下去。

「今日之事,我不會怪你。」裴璋點漆般的眼波瀾不興,也瞧不出任何怒意。「只是下回莫要再如此。」

溫頌嘴唇顫了顫,有些無措地望向他。

不該……是這樣的。

溫頌想起自己初次見到裴璋的那年,他才只有十七歲。

彼時她住在姨母那兒,遇到了隨著父親來到瀘州裴府拜謁的裴璋。

穿著青衣的少年身段清瘦而風雅,雖說生得俊美,眸光卻清冷如寒潭,整張面容無半分女氣,將那仲夏時節正值濃綠的草樹都映成了點綴。

溫頌是世家女出身,從小便清楚自己未來的夫君門楣不會低。可當她得知裴璋的父親有意叫他們結親的時候,仍是情不自禁地心頭撞鹿,眼底的笑意又甜又濃。

女兒家柔腸如詩,裴氏的確門第高貴,但於她而言,更為仰慕的,還是裴璋恰巧能夠滿足所有她對於男子的幻想和期待。

「沉雅而有器識,儀望甚偉」,可見古文上並非胡謅,世間確有這般神姿高徹之人。

溫氏也算是名聞遐邇的望族,家風自不會差,可她阿兄仍不免沾染了些世家子的壞毛病,喜好薰香傅粉,又四處游宴清談,時常被父親斥責不堪大用。

故而溫頌不愛與阿兄親近,反倒時常帶些書捲去尋裴璋。他品性溫和,從無不耐,也將她當小妹一般,多有照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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