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清冷嗓音令她脊背莫名一僵,連忙鬆開了陸九敘的袖子,側目悄悄看了看發聲的方位。
裴璋正站在檐下,口中雖喚的是陸九敘,黑沉沉的眸子卻注視著她,辨不出喜怒。
他這一病,愈發清減了,霜白色的大氅更顯寬大,過分俊美的面容透著一股病態的蒼白。
阮窈心中萬分焦急,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陸九敘被他喊進書房。
*
「你什麼都不曾告訴過她嗎?」
陸九敘摸了摸鼻尖,實在是不懂裴璋與阮窈之間算是怎麼一回事。
按理說兩人也算是住在一塊了,可見裴璋並不因她的身份而怨怪厭惡她,心意便也不言而喻。可阮窈為何又二話不說來求自己一名外人,豈非於理不合。
裴璋涼涼瞥了他一眼,目光繼而落在方才他被阮窈扯過的衣袖上。
「她不是來求你了嗎?你未曾同她說?」
陸九敘聞言心生古怪,不禁連連打量了他好幾眼,眉頭也不自覺擰了起來。
「你該不是……」他話說到一半,又給裴璋清冷的面色給噎了回去,繼而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有幾分荒謬,許是想岔了。
「你不許說,我如何敢搶功……」陸九敘語氣閒散,卻又意有所指。「雖說阮淮還沒有尋到,可她阿娘倒是一直在城西徐府藏得好好的。如今翻案眼看著也不遠了……你何不讓她們母女見上一面?」
裴璋側過臉咳了幾聲,才緩聲道:「不急,待我從司州回來後再做安排。」
她既然已經屬於他,那她族中之事,他自當為她依次妥善處理。
然而阮窈三番四次愚弄哄騙,他如何能輕縱,非得令她磨一磨性子,知曉凡事皆有相應代價。唯有得之不易,輾轉反側,才足以刻骨銘心。
他會如她所願。
他也會給予她所祈盼的一切,然後將這些饋贈化為綿密的蛛網,由身到心,將她裹在自己身邊,再也不會忤逆和背棄他。
只是……
瀘州的那夜,他是真心起了殺意的。從那之後,她順服於他,卻也時常畏懼於他,他自然有所察覺。
方才在廊下,阮窈的神色迷茫無助,目光更是黯淡無光。
他指節屈起,無聲地敲了敲書冊,在心中默數出了一個數。
這是她不曾再在他面前露出笑容的第六日。
裴璋若有所思地低下眼,眸光轉而落在自己蒼白而指節分明的手掌上。
*
阮窈背靠著軟枕坐在馬車裡,仍在尋思裴璋怎就忽地轉了性。
那日陸九敘走後,他把她喊進書房,破天荒地遞給她一封信箋,繼而詢問起她的意思來。
她看了眼書信,竟是端容公主蕭來儀所書。
公主不知何故,知曉了自己隨裴璋回到洛陽的事,說是百無聊賴,想要邀她去府上賞花一敘。
但凡能夠出門,對阮窈而言都是歡喜的事。且公主身份尊貴,與之親近只有好處,又怎會不情願。
裴璋沒有多說什麼,只點了點頭,竟當真安排好人,送她去往公主府上散心遊玩。
端容公主的府邸院牆高大,連牌匾都是用金絲楠木所製成。她隨著侍者入內,沿路行來,滿目樓閣層疊,分外富麗。
還不等阮窈走進內院廳堂,不遠處便有上氣不接下氣的哭喊聲傳來。
「公主……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這哭嚎實在悽慘,她連步子都不由一滯,下意識循聲望過去。
只見一名侍女裝扮的年輕女子正跪在院中,雙頰被打得高高腫起,細密的血珠不斷浸出,又被眼淚沖開,疼得她連連抽氣。
阮窈撞見這一幕,心中驀地一跳,面色也有些發白,不再多看了。
這挨罰的婢女又哭了幾聲,穿著秋香色紗衫裙的端容公主走了出來,俏臉上滿是怒容,「給我滾!」
她只得暫且止了步,總不好這當口上前去問禮。
有眼尖的侍女看到阮窈,同端容公主說了,公主這才抬手示意她進去。
兩人坐下後,阮窈離得近了看她,不由一愣。
公主一雙鳳眼腫得像是熟透了的桃子,憔悴了不少,從前的嬌艷風姿也折損過半。
「數月不見,公主怎的清減了?」阮窈沒有問及方才那侍女,只頗為小心地關切道。
端容面色鐵青地倚在軟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團扇,先是沒吭聲,忽然不知想到什麼,猛地將扇子砸在地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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