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要他因此就先行拋下自己,他定然也是做不到的。
可若他們註定無法再成為愛侶,又何必要藕斷絲纏,將彼此都置於危牆之下。
不如由她來親手斬斷這段緣分。
阮窈與阿娘無處可去,謝應星也不知會因段修的事受何懲戒,興許便是下獄都有可能。
可今時不同往日,裴璋既然想要逼她嫁給旁人,對她怕是連幾分慾念都不剩了,更莫要說是情意。
然而她處處受制於人,不得解脫,任憑她再如何不情願,再如何怨恨於他,也不得不去向他低頭,求他放過自己。
阮窈身上的銀錢不多,待尋到牛車之後,又忽地頓住了。她並不知曉裴璋那所私宅所在的街巷在哪兒,只能費力地又向車夫解釋了許久。
再登上車的時候,她抬頭望了眼街邊朦朦朧朧的燈影,只覺得這份明亮與自己毫無干係。
她的腳像是踩在一座冰山之上,搖搖欲墜,頃刻間便會跌進寒潭裡。
第42章 想要追悔,也早已來不及了
夜色朦暗,房中唯有一盞孤燈如豆,映出滿室冷寂。
裴璋咳了幾聲,眉目間纏綿的病色愈重,牆上照出的影子也跟著晃動。
「咚咚——」有人在外輕輕叩門,「公子。」
得到准許後,重雲推門而入,低聲對他說了句什麼。
裴璋手指驀地一緊,隨後又緩緩鬆開。
他只是垂眸,目光落在手中的書卷上,鴉羽似的長睫投落下一層暗影。
重雲見他不言語,也不敢催促什麼,靜靜在旁站著。
可院外的人卻並非像他們這般安靜。
腳步聲細碎而匆忙,一如往常的許許多多個日子,仿佛她從不曾離開過這所宅院。
眼見著阮窈徑直向臥房而來,重雲先行將她攔在了外面,輕輕搖頭,示意她不可擅闖。
門外那道纖纖身影就此停住,不再近一步,繼而身子一晃,在階上跪了下來。
燭火搖曳著,裴璋倚坐在軟榻上,抬眼望過去,恰巧能見著她映在隔扇之上的身影。
似乎正微微發著抖。
他緩緩收回眸光,手中仍執著書卷,仿佛渾不在意,又翻過一頁。
孤燈向曉,抱影無眠。
除去他偶而的咳嗽聲,門外那道身影悄然無聲,纖細的脖頸像是凋萎的花枝,一動也不動地垂著。
直至夜已三更,北風颳得一陣緊過一陣,外頭忽然嘩嘩落起雨來,砸在瓦片上噼啪作響。
一道細弱的哭聲如泣*如訴,在淒淒風雨中輕顫不已,纏蜷而上,緊緊貼著他的心神。
回首過往某些銘肌鏤骨的時刻,此幕近乎恍如一場似是而非的夢寐。
門外的纖細剪影緊接著瑟縮了一下,看上去搖搖欲倒。
裴璋終究還是緩緩起了身。
拉開房門的一瞬,黏膩而潮濕的雨霧朝著他湧來,頃刻間便浸潤了他。
跪在階下雨簾中的人像一瓣傾頹的花,將盡未盡,素白的臉孔好似要被雨珠所揉碎,令他分不出是雨水還是淚水。
「為何要跪?」連日以來,這具肉身纏綿病榻,他的嗓音也含著幾分低啞。
阮窈渾身濕透,冷得像是被浸在了一壇雪水裡,無法抑制地發抖。
她眼睫和髮絲上全墜著水,連抬臉看他都顯得費力。裴璋的面容在雨水裡影影綽綽,瞧不清楚。
於是她只好微低下臉,用力眨了眨泛紅的眼,想要去拉裴璋垂在階上的素白袍角。<="<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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