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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不忍,而是……生者永遠也無法與死者相爭。

他會成為她至死也難忘的一縷相思,錯處和疵點亦會在漫漫流光中消弭,腸深解不得,無夕不思量。

謝應星應當好好活著,與他不日便要娶的新婚妻子在一處,永結百年之好。

察覺到阮窈身子在顫,裴璋耐心地輕撫她的發頂。還不待他開口,懷中原本柔柔倚靠著他的人,卻回身轉了過來,直勾勾地望著他。

下一刻,她猛地高抬手,指間攥著什麼便向他刺下來。

裴璋驀地反應過來,立時便向旁側身並去捉她的手。然而他病得久了,身子較之往日鈍重得多,雖躲閃了一下,腹下卻仍是一痛,再低頭看去,皮肉已被一支髮簪所穿透。

血漸漸涌了出來,繼而在素白衣料上擴散開。

阮窈嘴唇發顫,向後退了半步,眸中像是燃起了兩團熾烈的火,緊接著又湧上淚水。

她眉目間有驚,有怒,但並無悔愧之意。

「擇來擇去,總歸是想讓我生不如死……」她流著淚,雙手都在發顫,恨聲道:「可我偏要活。」

裴璋整個人瞬時間靜了下來,只是直直地看著她,然後胸口一窒,喉間陣陣發緊,腥膻的血氣翻騰而上,咳出一攤血來。

傷處寒涼難忍,所剩不多的氣力仿佛也在頃刻間全然消沒,他退了兩步,伸手想去撐住身後的桌案。

然而眸中像是湧入了一團濕冷的濃霧,無邊無際地蔓延開,萬物很快也變作一團模糊。

眼見著裴璋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繼而嘔出許多血,搖搖欲墜地向後倒去,阮窈額上止不住地生出冷汗,一顆心也像是被人拿了把重錘,狠命地敲著。

他死了嗎?

阮窈心中升騰起了一股濃郁的惶然和懼怕,她忍著淚,拖著發軟的腿腳轉身跑出屋。

不知夜已幾更,裴璋就寢時慣常不許人近身侍奉,又刻意擯退了人,她熟識這座宅院,沿路不曾遇到過其他人,更不曾回頭。

夜風沉沉,而她落荒而逃,身後宅院的暗影像是某種吞人的巨獸,無聲無息地凝視著她。

「阿娘……隨我走……」阮窈回到徐宅,哪裡還顧得上旁的,心急如焚就去扯了祁雲起身。

「好你個死丫頭……」祁雲本也未熟睡,見到她便是一頓咬牙切齒地責問。「你說,你上哪兒去了?當真是……」

阮窈面色惶急,眼皮連連直跳,「阿娘,我犯了大過!這洛陽決計待不得了,否則定要比死還慘!」

她方才是抱了玉石俱焚之心,裴璋逼她至此,分明就是想讓她活不得。那既然她活不得,又憑何要讓他好受。

此刻離天亮尚且有些時候,她怕是傻了才不跑,難不成裴氏權勢滔天,她就該束手就擒。大錯已經鑄成,她如今什麼也不要了,索性隱姓埋名逃去別處,便是在山間度日也比嫁給那段修好。

見阮窈當真是急得眼眶泛紅,祁雲也被嚇到了,只得手忙腳亂地爬起來。

「謝家郎午後著人送來許多銀錢,」她又急又怒,從竹櫃裡摔出一個匣子,只恨不能揪住阮窈,像幼時那般狠打一頓。

匣中除去銀錢,還有一封書信,二人顧不上多說什麼,匆忙分置好。

離開徐宅的時候,祁雲回望了一眼,原本心急火燎的臉上浮起一抹悵然。

阮窈卻什麼也沒有想,她連謝應星的信箋也無暇看,只是貼身放著。

「阿娘快走……」她急聲催促道。

事到如今,唯有在事發之前乘水路離開才最好。

祁雲當初先她來到洛陽,本就還有些壓箱底的銀錢,如今又恰好得了謝應星的饋贈,二人手頭也更為寬裕。

只要能離開此處……

阮窈遙遙望著記憶中渡口的方位,一雙眼中唯有一往無前,比夜裡星星點點的燈火還要明亮三分。

與阿娘商議過後,等到天色蒙亮時,二人登上了去往弘農郡的船隻。

雖說阮窈並不打算去投奔伯父,可她和祁雲到底是兩名女子,若能離得略微近一些,倘若有了何事,屆時還能求個照應。

她與阿娘沿路買了兩件粗製斗篷,可將容貌都掩起來,因著深秋風涼,也並不顯得出挑。

客船內並不安靜,坐了許多天南海北的船客,人聲嘈雜,好些交談的腔調她也聽不太明白,卻讓阮窈莫名的感到心定。

她舉目向外看,昨夜的雨早已歇散,雲隙中透出幾絲淺淡的金芒,漸漸衝破雲霞。

旭日映著水波漣漣的江面,映得人有些睜不開眼。

阮窈深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知是在對祁雲說,還是在自言自語。

「等離了洛陽……霉運總是會過去的。」

臥房裡的火燭燃了一整夜,直至燈花爆開,才發出一聲輕微的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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