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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阮窈疑惑地看向他。

裴璋面色逐漸蒼白如紙,他低下眼,望著自己的腿,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窈娘,去將重雲和重風叫來。」

二人獨處的時候,他素來不喜有旁人攪擾,不論是誰,都會被遣散去屋外。

她未見過他這個樣子,不禁有些緊張地起身,下意識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不必慌張。」

裴璋抬眸看著她,神色平靜,話語裡甚至還帶著幾絲安撫之意。

可他黑沉沉的眼卻像是一池冷寂的古井,無端看得阮窈眼皮一跳。

「我的腿失去知覺了。」他輕聲道。

裴璋身患頑疾多年,身邊並不缺行醫用藥之人。而這一位徐姓醫師也已跟隨了他許久,常年都居於府旁侍奉。

回到臥房後,很快有人把徐醫師請來,診治他的腿。

醫師聽說了此事,面色也是十分難看,診視一番後,緊皺著眉頭說道:「公子此乃餘毒未清,脈搏軟滑無力,以至濕邪外侵,血凝畏寒,故而滯於下肢……」

他越說越晦澀,阮窈聽得也有些雲裡霧裡。她迷茫地抬起眼,剛好對上了重雲同樣露出幾分迷茫的眼神。

裴璋卻是聽懂了,他垂下眸,淡聲問道:「可還能恢復?」

「屬下不敢托大……」徐醫師抹了把額上細汗:「若是以重藥調服兩個月,約有六成把握。若是施針……約莫要再高上兩分,但處治過程極為痛苦。」

「既如此,」他毫不猶疑地道:「施針即可。」

阮窈並不奇怪裴璋的選擇,可緊攥著帕子的手還是抖了一下。

他當真是病得厲害,忽然便連行走都不能了。她掌中沁著層薄汗,心尖上有錯愕,有不安,但更多的,卻還是焦慮。

裴璋父親給他所下的毒,倘若是等閒之物,憑他的手腕,又如何會這麼多年都解不掉。今日是腿,若明日是手呢?

又或者是……阮窈克制不住腦子裡的種種猜想。

時至今日,她也沒有辦法說,自己是真心誠意想要裴璋去死,可她更沒有辦法不為自身所擔憂。

若他真死了,亦或是像他父親那般無法自主,那自己……又會如何?

裴璋那繼母到底有著名分,即便丈夫故去,她仍是這座宅邸的女主人。可她形同禁臠,一旦被旁人揪出來,又哪裡會落得到好處。

她被這些念頭惹得焦心如焚,又聽到醫師說道:「還有一事,屬下不得不說。」

見裴璋頷首,他又止了聲,面上更是露出幾分為難之色。

察覺到徐醫師暗暗看了她一眼以後,阮窈正猶豫著是否應當迴避,裴璋卻淡聲道:「有話直說便可。」

他是不喜旁人言談吞吞吐吐的,這話語氣不重,醫師卻立刻就老實了,沉默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道:「除此之外,公子脈象……略有腎精虧損之兆,因著公子身有舊疾,還須得細細補益才好,於房事上也需克制些,莫要恣欲……」

臥房實在安靜,阮窈聽得一清二楚,腦子裡嗡的一聲響,臉色也迅速漲得通紅。

裴璋待聽清後,貫來深如寒潭的黑眸里也不禁閃過一絲錯愕。

「……我知道了。」他嗓音平淡,也聽不出什麼起伏。

阮窈看過去的時候,他神色還算平靜無波,可耳尖分明稍稍發著紅。

二人視線相觸,她立刻低下頭去,只把烏黑的發頂留給他。

裴璋無法行走,連日常活動也需要人攙扶,自然耽誤不得,醫師當日便開始準備施針。

他想要人送阮窈回去,可她猶豫了一下,也想要知曉他究竟會怎麼樣。

裴璋倚著臥榻,髮髻也散開來了,身上披著件霜白色的外袍,膚色透著不尋常的蒼白,更顯眉目清冷。

「不必擔心,我不會有事。」他溫溫然地道:「你若不願回去,便去屋外等著就是。」

阮窈只好點點頭:「好……」

窗外的日頭漸漸西沉,從午後到黃昏,再到暮色四合。整座九曲齋都靜悄悄的,針落在地上也清晰可聞。

隔著扇門,臥房裡有一些細微的響動,可她豎著耳朵去聽,卻連半句痛吟也沒有聽到。

起先是濃郁的藥味兒,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藥味里又摻雜上了甜腥的血氣,隨著火針的青煙,被緩緩送至阮窈的鼻端。<="<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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