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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窈捏著門牌,抬手一把抹去淚水:「那你呢?」

阮淮身量在男子中不算高,為了扮作女子,甚至梳了個環髻,還敷了粉。

眼望著阿兄這幅滑稽模樣,她眼眶卻止不住地發酸。

「我自有法子能離開。」他略頓了頓,語速也更快了:「莫要擔心。」

她並不矯情,迅速換好布料粗糙的青灰長衫,又重梳了辮子,臉蛋也有意抹上些灰土,打眼一看,便成了個不起眼的匠人。

阮窈想了想,又把兜帽戴好,在牆下抱了盆花,有意沒有從正門離開,而是想從側門出去。

後院裡守著個侍女,原本持著笤帚正在灑掃,陡然見到有人走出,不免多看了幾眼。

阮窈生得身量嬌小,寬大的匠人長衫穿在身上,似是讓那侍女覺著有幾分眼熟,皺了皺眉。

「等——」侍女出聲想要喊住她。

然而話還沒說完,阮淮已經繞至她身後,接著抬手擊在她後頸,侍女很快就軟綿綿倒地。

阮窈一顆心跳得飛快,咽了咽喉嚨,不禁暗自慶幸裴璋這病來得正是時候。若非重雲離開洛陽,他身邊抽不開人,重風興許還會守在自己這院子裡。

「我在城樓暗處等阿兄……」她不敢耽擱,手指將冷硬的門牌捏得很緊。

阮淮也深深看了她一眼。

「務必小心。」

離日落還有許久,可天色陰霾得厲害,烏雲沉沉壓下,空氣中瀰漫著草木潮濕的腥氣。

平湖閣內燭火昏搖,因著二公子裴琛正在臥房內,旁的下人便退了下去,只守在外間。

裴琛如往常一般,親手用篦子給父親梳發。

裴筠尚未到天命之年,可因著久病,常年見不到日頭,一頭銀髮上像是結了層灰敗的霜,前額和眼角布滿皺紋。

梳完發後,有下人端上湯藥,裴琛自然而然接過,試過溫後,如往常一般用勺子餵給他。

可裴筠今日不知是怎麼了,一直用那雙凹陷的眼死死盯著他,嘴唇也不斷顫著。

他眼珠瞪得很大,眼白里全是血絲,似乎竭力想要說什麼,可最終只能發出意味不明的「嘶嘶」聲。

裴琛被父親的眼神莫名瞪得有幾分發毛。

與此同時,暗室驟然被窗外刺眼的光芒所照亮,雷聲滾滾而下,仿佛劈得天地都為之震顫。

病榻上的人也像是被這雷聲所震,本該癱軟無力的手臂居然猛地揮打了一下。

他全無防備,端的瓷碗脫手而落,「啪嚓」一聲摔成好幾塊,黑色湯藥也滴濺在裴筠手上。

裴琛起身想要喊人來擦洗,可緊接著,他望見父親的動作,驀地怔愣住。

榻上病得形容枯槁之人,正艱難萬分地抬指,在被褥上一筆一筆地寫著什麼。

他手指不斷顫抖,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而急促,面色也愈發青紫可怖。

意識到父親有話想要說,裴琛眉心緊擰,俯下身去,細細辨認被褥上歪歪斜斜的幾個字。

一筆一划,皆是用手指蘸著湯藥而寫,像是一條條扭曲醜陋的長蟲。

裴琛辨得十分費力,「毒為……伯……玉……仇?」

他疑惑不已,目光反覆在這幾個字中游移。

而裴筠見他不明白,眼珠幾乎快要瞪得脫出眼眶,竭盡全力發出一連串聲嘶力竭的咿咿呀呀。

裴琛眉頭越皺越緊,嘴裡喃喃念著什麼,忽然之間,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

他想起這幾年中,不論是自己還是母親,來此探望,父親神色都只顯得木然。

唯有兄長來的時候,父親每每極為躁動,縱使口不能言,也總是瞪大眼試圖說什麼,嘴唇接連不斷地蠕動。

這也沒有什麼好奇怪,兄長不論是對父親而言,亦或是對整個裴氏來說,皆是被期許著厚望,自然與旁人不同。

可此時此刻,裴琛直直盯著這幾個扭曲不清的字,喉間一陣發緊。

「父親想說……」他嗓音有些嘶啞,但還是艱難地吐出後半句來:「你是被兄長所害?」

裴筠渾身都抖了一下,喉嚨里不斷發出嗬嗬聲,目光死死盯著他,繼而湧出兩股渾濁的眼淚。

「不可能……」裴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拳頭卻逐漸攥得死緊。

他呆立了半晌,忽地伸手撕下那片被藥汁浸透的布料,轉身就大步向外跑。

李卉也正走到門口,險些被他撞著,不禁有些惱:「這般冒冒失失,規矩都不記得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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