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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中人蜷縮起腳趾,朦朧著眼望他。

「我要溺斃了……」水聲濃重,他極低地笑。

話音未落,阮窈脊背猛地弓起,口中語不成調,衣衫都被她指尖掐出層層褶皺。

裴璋悶哼一聲,將她更深地按向自己。

然而緊接著,懷中人卻猝然不動了……

原本環繞住他脖頸的小臂也無力吊下,似一攤無骨的泥,軟在他身上。

「窈娘?」他愣了一愣,停下身試圖喚她。

可阮窈沒有動靜,睫羽一動不動地覆著,手臂晃了兩晃,也慢慢朝下滑去。

裴璋喉間發緊,喚聲越來越急促,扯過衣袍就將她裹起來。

阮窈昏至夜半,仍是未醒。

先前的狼藉早被裴璋清理乾淨,他枯坐於榻旁守著她,一夜不曾起身。

徐醫師反覆搭過脈後,倒吸一口涼氣,舌頭都在發顫:「這……娘子脈象竟與公子從前……別無二致。」

祁雲目露惶然,她聽不明白徐醫師的意思,只是聽聞與裴璋一般,頓時驚慌失措地追問他:「什麼意思?」

話還沒說兩句,眼瞧著就要哭起來。

裴璋隱於寬袖中的指尖陡然蜷緊,面色平靜地起身:「窈娘不會有事,晚些醫師會為她施針。」他側目看了一眼侍者:「夜已深,先送夫人回去安歇。」

待屋中重又歸於靜默,他才沉聲問徐醫師:「解藥最快需多久?」

「藥方中有一味胡地雪蓮,至冬至前才會開花入藥,並非是當季之物。如今唯有尋人以重金採買……」

徐醫師話音還未落,重雲毫不猶豫道:「她如今只能乘車,不若讓我快馬北上,必定會將藥帶回洛陽。」

榻上人忽地蹙起眉頭,額上滿是冷汗,脊背隨之抽搐了一下。

裴璋知曉她痛。

噬骨之痛他太過熟悉,只因這感受他亦曾有過,且刻骨銘心,永不能忘。

或許一時半刻尚無性命之憂,可卻令人日夜皆難安。

重雲離開後,他沉默許久,忽然說了句:「最末一劑解藥我服下不出十日,若是以血入藥,可否消融毒性?」

徐醫師聞言驚得幾乎踉蹌:「萬萬不可!公子萬金之軀,怎可割血入藥?且公子自身同樣餘毒未清,如若大量失血,輕則影響日後行動,重則……」

他說得聳人聽聞,裴璋卻恍如未曾聽到一般:「解藥多久能尋到,還未可知。她如今中毒不深,倘若短期無法尋到解藥,我的血也可解去大半毒素。」

徐醫師無法駁回他的話。

裴璋緩緩坐下,撫摸著她汗濕的頭髮,俯身於她額上落下一吻,輕聲道:「莫怕……很快就不疼了。」

他令侍者呈來瓷碗與利匕,沒有半分猶豫便將廣袖拂上。

刀刃沒入毫無血色的肌膚,輕輕一划,便是一道細長破口。裴璋連眉也不曾蹙,只是冷靜抬起手臂,任由血線蜿蜒墜至瓷碗中。

這血量顯然是不夠,他反手又劃開右腕。

人人都看得心驚肉跳,徐醫師顫著聲音,還想要勸阻:「公、公子……」

「我自有分寸。」

血珠砸落的「啪嗒」聲不斷響起,在寂靜的屋中猶如重錘。

他以素帕草草包覆住傷口,侍女上前將阮窈扶起身,使她倚靠在榻上。

待藥呈上,裴璋輕托起她後頸。

侍女上前想要接瓷碗,他微一側身避過,親手將碗中血藥傾餵入她口中。

即便仍在昏睡,她依舊覺得腥苦,眉心緊皺著,唇中繼而溢出幾聲模糊不清的字。

裴璋蒼白著臉,柔聲哄勸她,手指卻緊扣住她下頜不放。

「窈娘,咽下去。」

直至下半夜,她呼吸才漸而平穩幾分,雙眉也舒展開。

裴璋仍守在一旁,重風被他喚上前時,隱約見得他額角正有青筋在跳動。

此毒罕見,且自胡地而來,常人本就無從得手。長平王重傷未愈,又遠在盛樂,更與阮窈素昧平生,又怎會無端想要害她性命。

可除他以外,這毒也唯有在裴府曾現過身。

裴璋命人徹查阮窈近三日所有入口之物,蕭寄府上與她有過接觸的僕從皆被審查。

可她素日膳食皆是與祁雲一處,所用杯盞器具也未曾發覺不妥。唯有那日街上買的一盞冰酪……是無法再查證食材了。

裴璋記得她曾說苦,而後扔了一大半。

他嗓音發冷,眼裡密布的血絲幾乎連為蛛網,無端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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