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鈴兒想起來了,想起六年前,她的十八歲生辰,老鏢頭明明早早答應了她可最終還是遲了三日。
那次的秘密任務,老鏢頭和四叔趙吉並率領一眾鏢門內的好手,最終卻只有老鏢頭一個人渾身浴血回來……
也便從那時起,老鏢頭面上時常掛著憂容,也從那時起開始瘋狂張羅她的婚事……
「徐苻身死,只有老鏢頭知曉締結白蛇盟約之人,換言之,只有老鏢頭知曉《長生訣》可能落入誰手,也只有老鏢頭知道皇太子蓮生的蹤跡和生死……正是為了保護皇太子,老鏢頭才選擇……自戕於天下人面前。」
【囡囡,等爹死了你該怎麼辦啊,誰來照顧你啊?】
江鈴兒戰慄似的渾身一震,眼眶倏然紅了。
原來從那時起……爹已經做好了身死的準備了嗎?
「孩子……孩子,你別哭……」張良相深深嘆了口氣,脊背都蹉跎了下來,好像陡然更老了十歲,「該死的我,是我害了江老英雄……該死的是我……」
「我爹……我爹……」江鈴兒哽咽地搖了搖頭,制止了張良相自責的話。她深吸了一口氣才鎮定了下來,定定地看著張良相,一字一句,杏眸通紅卻堅定,「我爹……沒有做對不起大宋的事對不對?」
張良相聞言一怔,不光是張良相,掌教真人、裴玄均是一頓,側眸看向江鈴兒。
一直難得沉默寡言的裴玄,鳳眸一抬,泠泠鳳眸里沉澱的光鎖在身前女子,微微蒼白而又清麗的側顏上。
江鈴兒這一路以來聽了太多太多人對老鏢頭的辱罵,字字句句不堪入耳……
她原先會憤怒、會悲憤、會恨不得和人拼命,再到後來的麻木,無論是不是境遇所迫亦或是……聽得多了麻木了,即便旁人當著她的面辱罵老鏢頭是奸詐小人、金人走狗,她也能視若無睹。
可現在——
她消瘦的霜白的面龐更凸顯雙眸好似塗了脂粉般通紅,她負在身側的雙手握得緊緊地,用力之極,指骨泛白,手背浮起細緻的青筋。整個人就像一張繃到極致的弓弦,微微戰慄著,緊緊盯著張良相。
明明眼底已然蒙了一層水霧,卻固執地不讓眼底的淚落下。
張良相短暫的怔愣後,亦站直身軀,正色回視江鈴兒:
「先皇殘暴不仁,任由金人鐵騎侵占我大宋疆土!眼下陛下病重纏綿病榻,下無子嗣,上有太妃垂簾聽政,專權當道,外有金人、蒙古群狼環伺,老鏢頭臨危受命,忍辱負重,他保護的不光是陛下唯一的正統子嗣,更是我大宋的未來!」
張良相字字句句擲地有聲,每一字都在江鈴兒心上落下猶如金石之聲。
其清明悅耳、其鏗鏘有力迴蕩在大堂之內,迴蕩在每個人的心胸之中,悠揚迴響在群山之中。
即便是掌教真人無崖子真人,也不由濕了眼眶。
裴玄長睫垂下,靜默地注視著這一切,鳳眸湛湛,更顯深邃幽深。
「你不肯受我一跪,但這一拜,替的是黎民百姓,替的是金人鐵騎下生靈塗炭的天下蒼生。這一拜——」
張良相撩起衣袍下擺,極其鄭重地向江鈴兒行了一禮。
「老鏢頭當得起。」
江鈴兒渾身一震,嘴唇扁了扁,一直以來隱忍的淚這才決了堤。
在躬身於她面前的,髮絲灰白的張良相面前,第一次像個孩童似的,嚎啕大哭著。
第79章 「啊,忘了。你不愛喝我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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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印記?」
江鈴兒喃喃著,摸不著頭腦。
許是張良相銀髮蒼蒼的模樣讓她想起了老鏢頭,又許是長久以來強壓下來的憋悶、悲憤終於找到了缺口,在短暫的情緒失控後,江鈴兒很快背過身去,囫圇拭去淚,整理情緒。
張良相、掌教真人無崖子真人以及裴玄,同時默契得垂下眸來或是偏過頭避開視線,待江鈴兒整理好情緒後,方才將視線又投在她身上。
張良相終於問出一直想問的問題:
「皇太子生來眉心有蓮花印記,因此陛下取名『蓮生』。你可曾……可曾聽過老鏢頭說過分毫有關皇太子的事?皇太子的下落?」
江鈴兒轉過身來,吸了吸鼻子,如果忽略她泛紅的眼尾,已然和平常沒什麼兩樣。除了嗓音還有些啞:
「我不知道。」
什麼狗屁蓮生、葉生、鳥生……的,她是真不知道。
誰來了也這麼說。
話落的同時,張良相同掌教真人無崖子精湛的雙眸同時黯淡了下來,可張良相仍是不死心,雙眸緊緊盯著她,進一步道:
「賢侄,六年前八名童子在徐苻的安排下兵分四路,皇太子交予誰都不放心,便由老鏢頭親自護送。期間遭遇魔教伏擊,發生的種種不得而知……皇太子也自此消失。其所在有且只有老鏢頭知道
,你再仔細想想,當真……當真一無所知?」
江鈴兒眉頭一松,隨即擰緊。
張良相,不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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