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刻變故陡生。
那人抬起的右手處光影一閃,封長念眸子一縮,那斷手幾乎要飛到自己眼前,潑了他半面鮮血。
血腥味兒直往封長念鼻腔里鑽,他驚駭地看著森白的骨骼從腕處露出,血液噴薄如赤色的泉水,背後是漫天的血色,妖冶又血腥,給這幅安寧的景象添上了一抹妖冶的猙獰。
他失聲怒吼:「靖安言——!!!」
靖安言的唇角還在笑著,斷手白骨鮮血斑駁,滴滴答答往下淌。連他唇角都沾染了血色,在上翹的唇角下蜿蜒成河,一直流到封長念腳下。
「長憶,來找我啊,長憶。」
「長憶,來找我。」
「我在南疆等你。」
「小師叔——!!!」
封長念悽厲的呼號又瞬間止在喉間。
脖子上不知何時被割開了駭人傷口,血光一現,疼痛、窒息、噴涌而出的鮮血齊齊翻湧,封長念不敢置信般地捂住自己的傷處,涌動的血漫過他的手背,還帶著滾燙的溫度。
靖安言還是在笑,森然的骨骼與妖冶的笑容,在那裡仿佛一幅畫、一尊不會動的神像,遙遙地望著封長念,對於他的痛苦視若無睹,對於他的瀕死的掙扎置若罔聞。
「小、師、叔……」
我還沒……見到你。
原來命運還是殘忍的,臨死前賜他一場夢,讓他見到卻又觸之不及,讓他望見卻又遠在天邊,讓他痛苦卻又不舍醒來,讓他想呼喊卻只能被痛苦淹沒。
而夢裡的靖安言,是那樣的作壁上觀,無動於衷。
無情又無辜。
身體痛、心裡痛、哪裡都痛。
意識消散前,封長念驀地想起一件事。
曾經很久之前有人說過,一個人如果在夢中死亡,那麼他就真的再也醒不過來,於夢於現實,皆是如此。
我要死了,小師叔。
我距離你這麼近了,可我要死了。
我終於可以堂而皇之進入南疆了,可我要死了。
我要死了。
你會看到我的屍體嗎?
你還……記得我嗎?
第2章 相逢
「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靖安言抓著一把濡濕的發尾,推開小院的門時,裡面傳出一聲女孩兒的叫嚷。
「整整遲了一個時辰!我以為我要去給你收屍了!」
靖安言步子一剎,有些無奈又有些寵溺:「阿月。」
陰影裡面抱臂坐著的小姑娘緩步走出來,她生了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編成兩股麻花辮垂落,步履間,發尾綁著的小銀鈴隨之響動。
浮光湧現,她那一身銀飾上划過一道雪白的軟物——一條小銀蛇自她頸間攀到發頂,替主人示威似的吐了吐鮮紅的蛇信。
「說話啊,平時不挺能說的嘛。」夷月抱著臂審視他,「從南疆王給你下命令時我就勸誡過你,你的對手是一整支軍隊,讓你帶我一起,你偏不聽,我真以為你要回不來了!」
「這不是好好兒回來了嘛。」靖安言走過路過還順手揪了一下她的髮辮,「嚇到你了,我的錯。」
「你那是認錯的態度嗎!喂!」夷月蹦起來,「怎麼還不珍惜人家勞動成果的!我編辮子好麻煩的,歪了你給我重弄啊?!」
靖安言已經快步走到了門口,聞言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在門後一閃而過:「我手不穩,沒那麼巧。」
隨後屋內傳來靖安言又驚又喜的聲音:「嚯,水還熱乎著呢,不是說我晚了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里莫非一直替我換著熱水啊。」
夷月冷嗤一聲,歪歪斜斜地往檐下牆壁上一靠,手腕一翻小白蛇乖順地攀上來,她伸出手指點了點小白蛇的三角頭。
「真是個麻煩的人,對吧。」
靖安言作為南疆王殺人的那把刀,手上的血腥只多不少,偏生這人跟有潔癖似的,每次出任務回來都要洗澡,這一準備洗澡水的任務就落在了看家的夷月身上。
夷月曾經十分不理解地問靖安言:「有潔癖還給南疆王當殺手?」
靖安言真的沉思了一下,然後正經地回:「因為有報酬啊,報酬很豐厚的,值得我克服一下。」
可靖安言一來不添置金貴器物,二來不喜歡給自己置辦行頭,是以他一直說報酬報酬,夷月卻從來沒見過什麼金銀從他兜里鑽出來。
奇怪得很,還不許人問。
夷月伸了個懶腰,看看時間差不多,人也等回來了,她也該回去休息了。
她漫步剛過門口,就見閉上的木門復又拉開。
靖安言換了一身乾淨衣服,拿著一條帕子擦著頭髮,就這麼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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