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言垂著眼笑了聲:「這話說的就見外了,王上,安言隻身一人,一切為了南疆,功名利祿於我,不算什麼,聖酋之位更是不算什麼。」
「抬頭看著我說。」勒烏圖手上用了些力道,「看著我,再說一次。」
靖安言掀起眼帘,再度重複:「王上大可放心,梵緹才多大,論出身論本領,我怎麼會和他相爭。」
那雙淺色的瞳孔里寫滿了坦蕩和誠懇,靖安言如果想要真心實意地跟人講話,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是太好的利器,只要裡面的情緒輕輕一漾,就讓人說不出不信任的話來。
勒烏圖思緒微微一滯,旋即也笑了:「那就好,我知道,你是我信得過的人。」
話音未落,他便反手將一封信拍在靖安言胸口。
靖安言一愣:「……這是?」
「安言,召礫這件事情還有些尾巴要清掃,大魏那邊你暫時不用管了,我需要你去一趟梁寧,和我的『接信人』見面,把這個親手交給他。」
靖安言心臟猛地一空,封長念臨行前唇角那抹意猶未盡又意味深長的微笑再度浮現在眼前。
「……王上,你也清楚我的情況。」
大魏沒有我的容身之處,稍有不慎,一旦身份暴露,我就會被群起而攻之,莫說這封信送不送得到,我連……
勒烏圖將手掌壓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但是時過境遷,魏明帝都死了,梁寧又是邊境,從來不參與南疆這邊的爭端,難道還真的人手一份你的畫像,每日每夜都防著你的出現嗎?」
靖安言深吸一口氣:「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熟悉啊,大魏裡面的規矩,你最熟悉了,若是讓別人去,只怕不出三天就會因為不熟悉那邊的風土人情而露餡,派你去,最為合適不過了。」
勒烏圖斂了些笑容:「安言,你不會連這點小事,都不願意去了吧,這可比殺召礫簡單多了,還是說,你真的覺得聖酋之位沒落在自己身上,心裡還有不甘?」
靖安言:「……」
話都說到這份上,勒烏圖已經是鐵了心讓他走這一遭了,再多的反駁與疑問沒有用,勒烏圖又是個那麼多疑的人。
靖安言心底嘆息,將信折進懷裡:「接信人是誰?」
「你去了便知,我已然打點好一切,不必擔心,只要你出現,自然有人會來告知你,他就是『接信人』。」勒烏圖滿意地笑了,壓低了聲音道,「你放心,這件事情成了,大祭司的位置,就是你的。」
靖安言瞳孔猛地一縮。
「左右夷靡殊年事已高,南疆想要幹大事,必得換一批新鮮血液,年輕、有為,而且……這怎麼不算一種,物歸原主呢?」
物歸原主。
好一句物歸原主。
靖安言回過神來時,夷月終於吃飽了飯,正心滿意足地癱在圈椅上喝茶水,嘶溜溜的。
她也換了一副大魏裝扮,南疆衣服多修身,大魏衣服則靈動飄逸很多,夷月拆了髮辮,梳了髮髻,換了一身淺粉色的裙裝,看起來倒真像是哪家小姐出來遊玩。
唯一一個不大相符的是那條小銀蛇,悄悄地纏在了她手腕上,走動間露出只當是銀鐲,不見上頭那絲絲吐露著的蛇信子。
還有她那四仰八叉的坐姿,靖安言實在沒看下去,伸手拍了一下:「你好好坐著。」
「哦哦,忘了忘了,還以為穿的褲子呢。」夷月坐直了身體,方才她剛換衣服時看也沒看隨便就坐了,裙子像一朵盛開的花瓣,「乾爹,你之前在大……咳,在長安時,也穿得和現在一樣嗎?這料子好舒服啊。」
「差不多,不過我那時候不帶束腕,現在不帶不行。」靖安言伸手給她倒茶,「而且已經入秋了,梁寧入秋比長安快,原來這個時節我還穿個單衣瞎跑。」
結果第一天到這兒,靖安言險些被風吹透,心裡默默感慨一句果然這個身體狀況和十年前比不了了,然後老老實實多裹上了一層衣服。
吃飽喝足,靖安言交了錢,繼續出發了。
梁寧秋季多雨,靖安言持著一把傘和夷月並肩而行,其實他也不知該去何處,勒烏圖給的線索著實很渺茫,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帶著夷月瞎逛,但好在夷月第一次來大魏,看什麼都極其有興趣,所以也不算無聊。
雨水滴滴答答敲在傘面上,模糊了周遭景象,卻頻頻讓靖安言出神。
這些日子,夷月蹦蹦跳跳去看攤子的時候,他總能幻視十年前的秋長若,身邊一般嘰嘰喳喳還有一串師兄,七嘴八舌討論要買什麼的時候,總有一雙眼睛會在紛擾中回頭,看他一眼。
那雙眼睛,看著敵人的時候如同捕獵的鷹,而落在他眼底就是柔情的霧,被春風一吹,托舉整個人都飄飄欲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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