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齒都不清楚了,還不忘哭著求饒,家裡姐姐身上的那些傷疤她是親眼瞧見過的,後脊樑、心窩,就連那處都沒個好皮肉。青山院裡當差的丫鬟,凡是沒有忖了爭高的心思,粗使灑掃的差事都比在屋裡伺候得強,若不是為了報姨娘的恩,她也去西邊廊子底下洗衣了,她該去洗衣的。
李鶴楨勾勾手指命令:「過來。」
「大爺……我、我姐姐她……」爬了大爺的床,就沒有能活著從這院子裡走出去的,也就文姨娘一個,能入了大爺的眼,還全須全影的有了體面。
「哼。」男人慍怒,坐直了身子,又重複一遍,「過來!」
「是。」紅梅再不敢分辯,跪步上前,哆哆嗦嗦地撐著床沿,從地上站起。
李鶴楨一言不發,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看她認命地解開扣子,又看她認命地褪下水褲。眼淚斷了線地往地上掉,牽起他舒心暢快的喜悅。
文姝心下不忍,又想起這丫鬟的姐姐,這屋子裡的上一個『紅梅』,便是因著忤逆了他不堪的要求,被人拿小錘把胳膊腿的骨頭給一節一節敲斷,若不是自己伸手拉了一把,怕是早就魂歸西天了。
將心比心,再想到自己的阿姐,若是當初阿姐遭難時,有人也能這般幫一幫阿姐,也不至於……
文姝眼眶濕濡,不敢多想。
「爺。」她把眼淚全蹭在男人懷裡,藏好心緒,作無賴狀似,跟他撒嬌,「快攆她走,不准她在這兒。」
「怎麼?不喜歡她,那換個人來。」李鶴楨滿意的在她臉頰捏了捏,就要開口,卻被她張嘴咬住了手指,舌尖繞在指腹,貝齒一下又一下試探著用力,見了牙印兒,小狸奴還揚起眉梢得意,「換一個我也不高興。」
「是麼?」男人被她哄的牽住了魂兒,就是她這副桀驁難馴、又大膽猖狂的模樣,才顯得和那些個尋常的不同,真真是叫人不禁憐愛,恨不能折斷她纖細的脖頸,「想如何,說出來,爺都依你。」
狸奴眯起眼睛,翻身坐在上頭,居高臨下,揚起下巴,學著他命令時的語氣,「叫她滾,誰也不留。」見他不應,又揪起他的衣領,強迫他半抬了身子與自己對視,「李鶴楨,你只能是我的人。有旁人在,我就吃醋了。」
她紅著眼,張牙舞爪昭告的模樣顯然是取悅到了他。
「爺這不是心疼你麼。」他不錯目地擺手,沖腳邊的丫鬟說了句滾。
鬼門關前走一遭,紅梅嚇的三魂丟了七魄,坐在那裡也不敢哭,半張著嘴瞪眼發呆。文姝怕她再落虎口,抓了小几上的一本遊記就朝她臉上丟,「死丫頭,還不滾出去!」
「是。」紅梅回神,磕了個頭,連滾帶爬的出去。
衣裙摩挲聲窸窸窣窣,起先有笑,然後窗子推開了,細鞭抽在空中,似是為哭嚎聲伴樂打拍,院子裡的芍藥入了畫,又被窗欞一次次劃破,漸漸瞧不清模樣。
哭泣隨著夏日灼熱的溫度消下,路喜在外頭傳話,屋裡咒罵幾句,安靜下來。
大爺收拾體面出去,紅梅蹲在花壇後面瞧不見的地方,才敢從指縫裡溢出幾聲嗚嗚的悲戚。
傍晚的太陽從碧紗窗外照進來,斜斜地灑了一地。
珠釵滾在硯里,與擦錯的白帕子放在一處,素藍的腰巾子還系在玫瑰椅的扶手上,蘸了墨的筆落在後面窗台,墨跡在窗欞間潦草。
這一幕刺的人眼睛疼。
文姝抬手捉來被子,掩面蓋上,擋住所有的明亮。眼前漆黑黑,腦子裡也是漆黑黑,腳踝好像更疼了,才結痂的那處又磨破了皮,手腕也疼,那椅子太高,踩在上頭窗沿正硌到她後背的兩塊蝴蝶骨,大略是見了傷,他作畫時筆尖掠過,只覺得生疼。
「紅梅。」
她側了側身子,實在是沒有力氣,索性又倒了回去。
「姨娘醒了。」紅梅進屋先來看她,瞧見那青紅交錯的鞭痕,眉心不由蹙緊,咬著嘴,罵人的話塞在舌尖,生生被侯府高高的院牆給嚇回了嗓子眼兒,「姨娘別動,我給您上藥。」
取了重瓣粉來,也不敢用手,只拿剪了尖兒的大斗蘸上藥,輕輕撲在傷處。收拾妥當,才敢拿乾淨的裡衣為她穿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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