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是怕沒有人相信他。他知道自己不會得到任何人的信任,當時情況千鈞一髮,他不能拿沈隊長和秀秀的性命安危去賭,不能讓他們因為他的原因而受到傷害。
就像陸宗停說的那樣,他的命賠不起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命。
陸宗停想起了之前許慎跟他說陳泊秋像機器人,只能進行一些簡單的指令對話,再複雜一點他就開始宕機了。
他剛想說什麼,就看到陳泊秋從懷裡拿出來一柄裝在塑封袋裡的短刀,遞到他面前。
陸宗停低頭看去,那是一把黑艦軍用短刀,鋥亮的銀灰色,在陰沉昏暗的光線下仍舊折射出銳利鋒芒,就像一把剛開刃的新刀。
但是拿著他的那隻手看起來就有點磕磣,手心又是裂口又是擦傷,蒼白的指甲蓋微微掀著,含著暗紅色的血塊。
陸宗停低頭看他的手的時候,也看到了他微微屈著的右膝,還有那裡的衣料同樣血糊糊的豁口。
這是……刺進他膝蓋的那柄短刀。
「洗過,乾淨的,」陳泊秋嘶啞地開口,戴上口罩之後的聲音微弱得幾不可聞,「還是好的,別浪費了。」
陸宗停接過短刀的時候,碰到了他的手指,涼得鑽心,像結了冰的露珠,冰冷又脆弱,一碰即碎。
而且,他指尖上的血居然是還沒幹透的,陸宗停手背上沾到了星星點點的血跡,陳泊秋看到了,似乎是說了聲抱歉,然後低著頭用柔軟乾淨的紗布幫他擦去。
「你……」陸宗停張了張嘴,聲音有些乾澀,「腿上的傷,要緊嗎?」
陳泊秋靜靜地搖頭。
「噢。」
見陸宗停好像沒有什麼話再要說,陳泊秋就後退了兩步,踉蹌著轉過身。
「你要去哪?」陸宗停問他,他仿佛沒聽到一樣,沒有反應,拖著傷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手時不時地在小腹和後腰輕揉。
這是生氣不理人了?陳泊秋也有脾氣了?
陸宗停愣了一秒,低頭看著他手裡那個空飯盒,還有眼前奔流不息的金水河,忽然想起來——陳泊秋之前吃的,或許真的是用河水拌的糙米飯,他舀起河水往嘴裡送的時候一點沒猶豫。
他心臟開始綿綿密密地酸澀發疼,抬頭卻發現陳泊秋雖然腿腳不便,但也走出了老遠,他小跑追上他的時候,他進了一個小山洞裡。
裡面有一個落葉和枯草鋪出來的「蓆子」,陳泊秋把藥箱放在一旁,扶著腰緩緩躺在上面,手指攥著藥箱的肩帶,蜷起了身子,胳膊圈在了肚子上。
他……要在這裡……睡覺?
這個山洞一點都不避風,相反,似乎哪個方向的風都在往這裡灌,吹得他直打哆嗦。
陳泊秋卻很安穩地蜷縮在草堆上。
陸宗停難掩驚訝地環顧四周,然後終於發現了什麼——這個山洞的視角,剛好能看全基地陸上部分的全貌。
「之後也會在外面守著,不會出事。」
陸宗停想起陳泊秋似乎是這麼說過。
他是……從來就沒想過在基地里休息嗎?
他連他什麼時候出來找了這個山洞,又鋪了這個草堆都不知道。
陳泊秋躺了沒幾分鐘,又用一種有些怪異的姿勢坐了起來——陸宗停看出來怪異的原因是他右腿沒有使勁兒,也沒怎麼動彈,所以起來得很艱難。
他坐起來之後支起了沒有受傷的那邊膝蓋,額頭用力地抵在上面,手一直搭在小腹上,脊背先是僵直得像一塊鐵板,然後又抽搐一樣地發抖。
他埋著腦袋不吭聲,陸宗停不知道他是腿疼還是怎麼了,剛朝他邁出兩步,多維儀就響起了信息提示音。
陸宗停點開查看,居然是陳泊秋發來的,這讓他有些愕然。
他不知道他就在山洞外?一點動靜都聽不到?
【上校,您好。】
這個「您好」戳得陸宗停心臟一疼。因為他莫名覺得這句「您好」不是什麼陰陽怪氣的腔調,而是真正的尊敬疏離,以及小心謹慎。
【我能用0.5ml安啡肽和分離酚嗎?】
安啡肽和分離酚都屬於強效低副作用的高端戰場用藥,一個止痛一個止血,小劑量就能發揮很大作用,但是陸宗停記得,他們用這兩種藥品試,最低的劑量都是10ml,0.5ml能頂什麼用?
陸宗停忽然想起了當年陳泊秋想要批的50ml血漿,他當時候批50ml,可能是因為血袋最小的規格就是50ml,如果有更低的規格,他是不是就會選擇更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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