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遞過來的方向有些偏,陸宗停低下頭,在昏暗的光線里大致分辨出那是幾管血樣。
「什麼東西?」陸宗停沒有去接。
陳泊秋的手在一片黑暗中不停發著抖,裝著血樣的小瓶罐之間輕輕撞擊著,發出一些細小微妙的聲音。
「有飛行物種……撞擊海角,血樣、要檢測,我、沒有……」陳泊秋說得斷斷續續,但陸宗停基本明白,他說的其實就是最近撞到海角電網上身亡的那些飛行怪物,他趁著離開海角在港口等待接駁艦的時候採集了一些血樣,但是沒有工具可以檢驗,所以帶過來給他。
他怎麼知道自己想採集這些血樣,甚至已經在跟溫艽艽討論,讓下一批返回海角修整的白艦想辦法去採集樣本。
陸宗停呼吸粗重,語氣不自覺地冷下來:「我跟雷普雷明通訊的時候,你就在旁邊是不是?」
陳泊秋沒有反應,好像聽不明白,他覺得手裡的東西好像要掉下去,就下意識地低下頭想要拿得穩一點兒,卻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動作在陸宗停眼裡看來就是心虛和掩飾。
「陳泊秋,有意思嗎?躲在旁邊一聲不吭,看我跟個傻子一樣到處找你很有意思是不是?」陸宗停嘶聲質問著,見到他之後未完全平復的心緒終究是再次演變成難以遏制的怒火。
其實他也不是沒想過,陳泊秋或許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碰巧跟他一樣覺得這些物種的屬性有必要弄清楚而已,不然他不會跟他解釋那麼多,而是應該直接把東西給他,告訴他這就是你想要的血樣。但他很快就讓自己保持清醒,陳泊秋明明就是和雷明站在一起,那套解釋也不過就是欲蓋彌彰的演戲,他帶著這些東西過來,可能又是他和雷明設的什麼圈套,器皿里裝的不是血樣,是毒藥也不無可能。
陸宗停閉了閉眼,試圖冷靜下來跟陳泊秋溝通:「你能跟我坦白一次嗎?我知道你現在相信雷明,但是凡事都要分個輕重緩急,他們在對抗畸形種這件事上永遠沒有足夠的覺悟和謹慎,如果任由他們草率行事,後果不堪設想。」
這回陳泊秋似乎是聽明白了,但基本上依舊是答非所問:「我不、相信他……上校,他可能、在監視你……他……」
「陳泊秋!」陸宗停厲聲打斷他,「別再說這些沒用的,別的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只問你,你給我的東西,到底是不是那些怪物的血樣?!」
陸宗停盛怒之下語速極快,陳泊秋不太能跟得上,在他慍怒地又逼問了幾次之後才倉促回答:「是、血樣……咳——」
「好,」陸宗停依舊咄咄逼人,「我給你工具,讓你來做定性研究,你敢不敢做?」
陳泊秋急促地嗆咳著,口罩里悶著的都是血腥味,他來不及說什麼,便就只是點頭。
「好,跟我走,」陸宗停將他手裡的血樣一股腦全攏起來收進自己身上的口袋裡,起身走了幾步,卻不見人跟過來,他不耐地道,「幹什麼?不會要我把東西送到你眼前吧陳博士?」
「沒……」
陳泊秋剛剛吃力地扯下纏在他腳腕上的枯枝,眼睛仍舊什麼也看不見,他只能跟著陸宗停的聲音在一片漆黑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陸宗停說話的時候,他就能判斷得準確一點,其他時候就只能依靠腳步聲,他也不能確定自己有沒有找對方向,但陸宗停催得很急,他沒有時間停下來仔細辨別。
就算是這樣,他的速度還是慢得讓陸宗停急躁不已。
陸宗停並不知道那個人眼睛看不見,在崎嶇不平又布滿碎石枯枝的土地上舉步維艱。
他摔了一次又一次,爬起來的時間越來越慢,就算戴著口罩,止不住的咳嗽讓越來越多的血液從喉間嗆出,終究有一些從口罩的邊緣滴落,他一遍又一遍地擦,呼吸困難至極,眼裡漆黑一片的世界在不停地旋轉傾覆。
他沒有開口讓他等他,也始終沒有放棄跟上他,一如既往的。
他不知道那個人只是希望通過檢測血樣讓他相信自己,然後再試著跟他把一些重要的事情說清楚。
那個人的想法其實很單純,不像他想的那樣居心叵測。
那個人心裡最深切渴望著的,是眼睛能有哪怕那麼一瞬間能好起來,能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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