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風聞言笑道:「靖之還說自己不是,如你這般一心為國為民的人,放眼朝中怕是掰著指頭都數得過來。」
「祁兄提及此事,不知與我方才所問有何關係?」
「自然是有的。如今朝廷積弊頗深,遠的不說,便是前日剛到軍中的糧米出了些小岔子便可瞧出些端倪來。」說起糧草以次充好之事,祁風心中不由鄙夷,片刻後又道,「恰如上次靖之同我所說,朝中人心難測,有人為一己私利視軍民安危於不顧,層層盤剝,有人為家族來日榮寵富貴一心謀權,這樣的朝廷,如何長久?須得有一人雷霆手段,方能力挽狂瀾,然而恕我直言,靖之的性子做不得。」
「……我明白。」
「不過靖之卻不必為之愧疚自責。一則是你性子實在做不來那等摒棄是非良心的狠絕之事,再來……燕郡王亦或是太子,他們都從未因為想從靖之身上圖謀什麼才對你如此執著,末了有句話是我的私心之語,便是以朋友論,我亦不願你去沾染那些腌臢事,我怕你日後會自責、會為難你自己。我想燕郡王也不會願意看你難受的,即便是你真想一心為他做些什麼,也不是非要學著做那些事才算是幫他,靖之……我希望你仔細想清楚。」
還有一句話祁風憋在心裡沒說。
他們武將不同文官諫臣,官位升遷同軍功向來是綁在一起的,但軍中功勞並非口舌可掙,那都是真刀真槍,陣前拿命搏殺換來的。常言道,一將功成萬骨枯,這等拿命換來的權勢少了則無望升遷,多了則功高震主,賀綏的父親和先寧王便是死在這上。祁風雖不信什麼口舌忌諱,但當著好友的面,他不願拿對方父親的死當做教訓,戳人家痛處,便按下不提了。而祁風是真心同賀綏交好,才更不願他為了誰違背本心。
「祁兄肺腑之言,綏感念於心,自當認真考量……多謝。」
祁兄笑了聲道:「你我既為摯友,說謝字著實見外了。靖之心胸豁達,即便我不說,想來過幾日也能自己想明白。今日只不過是當局者迷,生辰又在軍中湊合著過了,一時思念之境擾了心緒才會胡思亂想,晚些輪值回帳早些歇息,明日便無事了。」
「…祁兄說的對,我記下了。」
賀綏本是張口要謝祁風今日肺腑之言掃清他心中愁緒的,不過謝字到了嘴邊念及祁風方才的話,便又把那個謝字吞了回去,只笑著應下了。
「比起你,我近來才真是頭疼,若非我姓祁,只怕不知何時便要背上一個私相授受和通敵的罪名了。」祁風見他面上神情緩和了些,心中才略略安下心來,隨口提起旁的事還自嘲了一句,說的正是那西域刀客的事。
賀綏自然記得清楚,跟著問了一句道:「那異族人還經常到營中同祁兄必刀劍?」
「三不五時總要晚上出來嚇人一跳,只是我一直未應。那異族人不過是個武痴,又無記掛牽念之人,受了傷也一心只想比武,偏又故意聽不懂我推拒之意,著實頭疼。」
他們雖也是習武之人,但在這個身份之上,他們先是軍中將領,萬事自然有軍法與職責拘著,同那只會好勇鬥狠的異邦人不同,不能任性而為。不過賀綏從祁風口中聽出了些許不同的意味來。
「祁兄似乎對那異族人並不排斥?」
「立場不同罷了,無仇無怨,何必苛責?左不過不理睬便是了。」
「祁兄心思清明,倒是我多慮了。」
正閒聊著,忽聞軍中鼓聲大作,二人同時站起身,掀了營帳的帘子,一前一後出去了。
祁風中途隨手攔了個報信的兵卒,才知曉是燕軍突襲,兩人聞言神情立刻凝重起來,一起朝著中軍大帳去了。
向來年關齊燕都會默契休兵十數日,一則冬日苦寒,雙方士卒都難以適應,二則相較齊軍,北燕人都有些族群祭祀的舊傳統來,他們最是信仰祖宗神明,若說尋常齊軍只是思念家鄉妻兒,無心征戰,那燕人便是不願在年節日子大動干戈。是而除了早十幾二十年前雙方各有偷襲襲營之舉,後面這些年便再沒有過了。北境大軍早已習慣了,卻偏暗偏到了龔野執掌燕軍時換了規矩,突然襲營才會引起軍中出了些亂子。
不過好在齊軍這邊並非全無準備,只是冬日年關,大夥多多少少都有些憊懶,人困馬乏之際被燕人先手陰了一波,燒了幾個帳子,這才顯得亂了些。
而北燕人之所以貿然打破以往『陳規』跑來襲營的理由倒也不難猜,白子騫事先得了蕭恪的提醒,黃友光召集眾將布陣時他便直言道:「數月前,我們燒掉了北燕的糧草,冬日北燕草場荒蕪,只能靠囤積的糧草支應,早些年他們從中洲壓榨,而此次中洲新主承襲王爵之後,已就先前被北燕掠奪的林場牧區起了爭執。先前北燕大軍被一分為二,既然北燕已同中洲兵戎相見,那便證明北燕糧草供給不上,他們才會貿然出兵,至於意圖自然是咱們的糧草。如今大營外,將士們正苦苦支撐,還請將軍下令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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