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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地圖,還有一件趣事。攻下巴黎以後,有一天我和舅舅去巡訪營地,看到營地指揮部掛了兩張巴黎地圖,上面分別插滿了藍色和紅色的圖釘,他就問:『這是什麼地圖?怎麼看不出作戰目的?』那些軍官全都一臉尷尬,最後才說,藍色是有好吃的地方,紅色是好玩的地方。所以這幫人是給吃喝玩樂的地方做了標記。他們以為舅舅會發脾氣,沒想到他仔細研究了地圖,指著第二張說:『紅色的還沒滿!』」

「看來,倫德施泰特元帥對下屬很寬容。」父親笑道。

啊對,阿爾伯特的舅舅是一位傳統的普魯士貴族軍人,第三帝國很有名望的一位陸軍元帥。

更多的回憶呼之欲出,但阿爾伯特目光掃過來,似乎想確認我對他講的事情有沒有興趣。

「紅色好玩的地方,是什麼?」我問。

阿爾伯特頓時語塞,父親咳嗽了一聲。

他們的反應讓我回過味來,估計是有法國女人的地方。打仗嘛,這些事還能少得了?話題過於尷尬,我找藉口走開了。

阿爾伯特要走了,我們沿著街道走了一會,維也納運河就在不遠處。夏天晚上的空氣中,瀰漫著不知名的花香,被河上襲來的風吹得一陣濃、一陣淡。

阿爾伯特停了下來,很誠懇地說:「我不知道您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間對我這麼客氣。剛才我沒來得及解釋,我……沒有去那些紅色的地方。我去看了當地的一些古建築,還有教堂,有些圖書館燒毀了,我覺得十分可惜……」

我突然客氣?這從何說起?

我已經很親切了,因為西貝爾不知為何對他懷著一種牴觸,每每我都要克服這種無名情緒,才能對他微笑。

那天他在計程車輛里變了臉色的回憶浮出來。我明白了,因為我對他用「您」了。德語裡這是不太熟的人之間的敬稱。但我卻覺得很自然,也許自從我不再是西貝爾,心中對他沒那麼親近了。

親近?

難道我感受錯了,無名的情緒不是牴觸,而是……另一種親近?

那一片呼之欲出的記憶又出現了。像一張朦朧的油畫,在水中蕩漾,漸漸清晰。

第3章

那時的阿爾伯特有十三,或十四歲。非常瘦,他家和西貝爾的家離得不遠。他和自己的母親生活在一起。

據說,他父親施特恩先生曾經是維也納大學最年輕的哲學教授之一,但很早就去世了。那時節浠特嘞還沒有當政,德國的經濟很不好。奧地利好一點,但也仍然很不好。人們的工資是用口袋領的,一塊麵包也要上萬馬克。

他的母親是虔誠的**教|徒,長得很美,做任何事都優雅得體。他父親去世以後,她教別人鋼琴為生。埃德斯坦先生於是讓西貝爾跟她學鋼琴,幫她增加收入。

西貝爾去學琴時,很少見阿爾伯特在家,也許他住校。有一次施特恩夫人生病了,阿爾伯特在家照顧她。

見施特恩夫人太過虛弱,西貝爾那天只是看望了她,就準備回家。阿爾伯特追了過來,「我母親說,你可以練巴赫的曲子了。」然後又小聲說:「我可以指導你。」

沒錯,阿爾伯特有資格指導她。他的鋼琴彈得太好了,完全可以當老師。練了一會,西貝爾不練了。糾正錯音的時候,他碰了她的手指。

他的臉紅了。窗口的陽光斜進來,把他亞麻色的頭髮照成了明亮的金線。西貝爾低下頭,看他穿著校服短褲和黑鞋子。

後來兩人抬頭,不小心又碰了眼神,陷入新一輪沉默。

少年人就是如此。

一句話,一個眼神碰觸,一次呼吸相錯,都是窘迫的。

後來經濟好了一點,但阿爾伯特的母親身體越來越差,有時幾乎無法堅持到課程結束。西貝爾也並不熱愛音樂,鋼琴課停止了。

一天凌晨,敲門聲急促。是阿爾伯特,施特恩夫人病倒了。

西貝爾的父親帶著兩個孩子,把她送去醫院。

醫生在病房進進出出,一位醫生問父親,「除了這個男孩,施特恩夫人沒有其他親人了嗎?」

父親望向阿爾伯特。

阿爾伯特回到病房裡,母子二人聊了一段時間。出來以後,他說要給舅舅發電報。父親就讓西貝爾在病房守著,自己帶阿爾伯特去電報局。

施特恩夫人雖然病著,但還問會不會耽誤西貝爾上學,並為此道歉。西貝爾一個勁地搖頭。

阿爾伯特回來了,兩個人在走廊裡面對面。

「我想她會沒事。」西貝爾說。

「我也希望。」

「我帶了一塊麵包,你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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