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腳步聲,他們一齊停止了話題,阿爾伯特把手裡那本德彪西的琴譜放回鋼琴上,眼睛望著我。
「有人說我和別的女生性情不一樣,也許——」想到了米婭對我的評價,不知我的言行是否會觸動那些愛舉報的人,想來還真有些後怕。
「這件事和你無關,沒有必要反思自己的錯處,你現在就很好。」阿爾伯特道,父親也點頭。
「希爾德說你在聯盟里也表現不錯。」阿爾伯特說。
沒想到她會說我的好話,竟然有點小開心。
「好啦,走吧走吧,出去玩吧。」父親擺著手轟我們走,我穿上外套隨阿爾伯特走到門外,一邊向父親說:「回去吧,你只穿了毛衣。」
父親口裡答應著,卻還在門邊看著我。我心中突然一陣感動,走回去擁抱了他。
這是我到這裡來第一次擁抱父親。在我來的那個世界,我長大以後也從來沒有擁抱過老爸。
父親鬆開胳膊,我大叫一聲,頭頂劇痛,感覺頭皮都要被揪下來了。我頭上有傷口,剛剛上樓時用毛巾稍微捂了一下,扎了一個很鬆的麻花辮。可能是父親袖口的扣子纏住了我的頭髮。
「不要動!」阿爾伯特出現在我身後,幫我把頭髮解下來,「流血了。」阿爾伯特拿手絹墊到我頭頂,聲音忽然帶了憤怒,「他們打你了?!」
「不,不是。我自己碰的。」我說,「有個人又胖又臭,嘴巴里煙味特別大,我想離他遠點,不小心碰到了一個鐵架子。」
阿爾伯特一言不發,鐵青著臉,兇巴巴盯著我,好像我說謊維護那些人一樣。
「是真的。」我柔聲說。
他表情軟下來。
什麼世道?明明是我頭疼,卻還要哄他。
「我帶你上醫院。」他說。
「這點傷不用上醫院,家裡有酒精。」正要進屋拿,胸口一陣噁心,胃裡向上翻,我趕緊跑到一塊土地邊,對著地面乾嘔。早上到現在沒吃飯,也沒吐出來。頭暈暈的,我伸出一隻胳膊想找牆壁,被阿爾伯特扶住了,他半扶半抱著我到路邊,坐進一輛計程車里。
「必須去醫院。」他說。
「可是我好餓,先去吃飯吧。」我又說。
建議顯然無效,他不滿地說:「你剛才差點暈倒。」
「但是,但是我也不想去醫院,不想吃藥。」
他這會心情到好,笑我,「自己也學過醫,怎麼害怕醫院?小孩子一樣,是不是吃藥還要糖果哄著?」
「哄我也不吃!」
嗤的一聲,是計程車司機的笑聲,阿爾伯特一眼瞥過去,司機大聲說:「哈,瞧瞧剛才那戶人家,燒的煤煙都飄得滿街。咳咳!」
這一來我也不太好意思,他原本一片好心。大概是頭疼不舒服,我脾氣變急躁了,猶豫半天,對他解釋:「有些藥對人體不好,但是醫生總讓人吃,我不是所有的藥都不吃,只是有些藥,真的不好。」
這是我到醫院實習後的一大發現,這個年代有些藥物是新生事物,處於濫用狀態。連朗格教授都是,病人心情不好,就開精神振奮的藥。我在原來的世界並不是學醫的,對各種藥的名字和危害沒有多少記憶,到這裡發現一切都在失控狀態,只能儘量少用藥。
「怎麼不好,有實驗證據嗎?」他帶著笑問。顯然以為這是我「鬧脾氣」的藉口。「德國醫學很發達,放心吧。」
「可是——」我舉不出實際的例子,心中一陣氣餒。再這樣固執下去,兩人只怕要吵起來。他不知道我從哪來的這些想法,所以不會信我。
第16章
「我們去好點的醫院,找沙爾勃魯赫醫生。」
這時候已經下車了,這醫院很氣派,接待廳地面都是是花崗岩的,頭上還有吊燈。排在我們前面的女士,穿著黑色海狸皮大衣。
坐在走廊邊等待叫號,他拿出一個圓盒子遞給我。「這個醫生很厲害,你可以放心。」
「醫院裡哪有好醫生,好醫生不是都自己開診所嗎。」我心有不甘地嘟囔。
「對,這家醫院就是沙爾勃魯赫醫生開的,他也是醫學教授。」阿爾伯特催促,「打開盒子看看。」
圓盒子上畫著帝國鷹和放射的太陽光線,裡面是圓餅形巧克力,像披薩那樣掰成了好幾瓣,其中一瓣不見了。
還真用糖果哄我呢。
「軍官專供的,我覺得味道很純,就給你留了一些。再說,你不是餓嘛。」
掰了一塊嘗嘗,味道是很濃,有點苦。應該可可含量挺高的。
「你留著,」我把盒子還給他,「你信里說在前線經常不能睡覺要行軍。咖啡香菸什麼少不了。」我其實沒見他帶過煙盒,只是隨口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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