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吧?」阿爾伯特出來問我,「弗里德里希是怎麼回事?」
我和麗塔互相看了一眼,麗塔用眼神懇求我不要說。
「不會是登報找姑娘那事吧?」阿爾伯特問。他果然看過報紙了,於是我就把從老太太那聽說的事講了。阿爾伯特聽了,也沒有評價。
在車上,阿爾伯特問他以後的打算。
「先到地面工作,等好了,繼續上天。」弗里德里希抱著我給他的靠枕,蔫得像顆干包菜。
「抱枕不錯。」阿爾伯特開著車,從觀後鏡里看著他。
「西貝爾做的,小飛機是她繡的。」弗里德里希乾巴巴地回答。
聽到是我送的,阿爾伯特委屈的目光投了過來,好像我送別人一屋子東西,只給過他一顆鈕扣似的。「你給我做的那隻小鳥的香包,在諾曼第前線也壞了,全散了。」他說。
原來是這樣,那這委屈可大了去了,我撫了他的手背:「回頭再給你做一個,也可以給你做靠墊,繡個更好的圖案。」
他馬上微笑,成為擁有「一屋子鈕扣」的人。弗里德里希看著我們的小互動,大聲嘆息自己不夠幸運。
「這根本不是幸運,弗里德里希,你得學會看清。」阿爾伯特從觀後鏡里把鄙視的目光反射過去,「那個離開你的女人,一開始找你就動機不純。這樣的人,隨便一點磨難就會露餡了。你不應該為她傷心,要學會擦亮眼。像我,就知道貝兒對我是真心的,我們會一直走下去。」
說到最後時,他轉而望了望我,我也回視他。剛經歷了那些可怕的事,誰也不會比我們現在更清楚「和真心的人一直走下去」是多艱難卻又值得期待的事了。
「好啦,」弗里德里希叫道,「不要再用那難分難捨的樣子刺激我了!」
「活該。」
「我是個病人,一個臉上破相的病人!」
「腦子不清醒,思維幼稚,」阿爾伯特無情地嘲笑,「我看是奶瓶把你養大的。」
「啊啊啊——」在被損得體無完膚的弗里德里希的吶喊中,車子已經到了布雷特爾街。
「我先讓貝兒回去,然後把你送回家。」阿爾伯特說。
「我不回家,」弗里德里希說,「我母親肯定每天對著我的臉流淚8小時,我父親則用剩下的8小時擔心我再上不了天,不能為帝國效力。所以今天我去你家蹭頓飯,晚上找個旅館住幾天。」
「可以,」我說,「其實你的臉可以做皮膚移植,會恢復不少的。」
「算了吧,沒有女人願意看我的。」弗里德里希道,「我以後也就這樣了,半死不活。」
「你是傻瓜嗎?」阿爾伯特再次忍不住生氣道,「一個王牌飛行員,戰鬥英雄,因為被女人甩了,就覺得自己的價值從來只是一張臉?想想被你救過的戰友,被你擊落的敵人,你的自暴自棄,是對所有這些人的侮辱!」
「阿爾伯特,別說啦……」我趕緊拉住他胳膊,弗里德里希剛拆了繃帶,又失戀了,消沉一下也正常。我怕罵得太狠,他受不了。
可是弗里德里希愣愣地聽了一會,眼裡晶光閃動,過去抱住了阿爾伯特:「我就知道,你是真正的朋友!這樣的話,再來一百發!」
「走開!」阿爾伯特推開他,轉過來對我說,「我罵他,是因為他的腦子還有救。」
弗里德里希嘿嘿地笑了出來。
「唉,希爾德她們怎麼還不回來?」他說,「最近總不見大夥聚在一起了,我好想他們啊。還有科雷格,他最近回來嗎?要不,我給他發電報?」
我做飯的時候,阿爾伯特把弗里德里希叫到書房裡談話,把最近的事大概講了。
「現在施陶芬被捕已經被處決,科雷格暫時還沒事,但也很危險。你不要隨便打聽,免得若禍上身。」最後阿爾伯特叮囑道。
這些事顯然對於弗里德里希來說是太複雜了,他想了好久,但是說出的話卻令人意外:「是我不好。你們經歷了這麼多事,面臨著死亡,而我還在為一張臉擔憂。」
過了一會他又說:「你們做的事是對的,戰爭本可以提前結束。可對的事,為什麼不成功呢?」
聽到這個問題,原本神色如常的阿爾伯特一下子變得失落,好像一個從來都學習很好的人,第一次遇到了不會的題目一樣。
「先不聊了,來吃飯吧。」我招呼他們。
擺上煎土豆,還有番茄湯。兩個男人都歡呼,因為番茄很難得。阿爾伯特倒了酒,我先舉起杯子:「希望科雷格平安。」
「為科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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