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所學校已有數百年歷史,整個圖書館的裝潢多為木製,大門也不例外。厚重的木料經過漫長歲月的洗禮,繁複的花紋已見磨損,唯有鑲嵌其上的彩色玻璃仍舊色彩明麗。
透過模糊的門玻璃,程危泠隱隱約約看見門外站著一個黑髮的女人。
——馬上就要下暴雨,這時候還會有人來圖書館嗎?該不會……
一個可能性浮現在心底,但程危泠並沒有放緩步伐,他很快走完走廊剩下的路,推開大門走了出去。
如他在館內所看到的,圖書館的廊檐下正站著一個女人。
女人一身黑色的長裙,撐著一把同樣是黑色的傘,站在離程危泠不到十米的地方,隨著推門的聲音,緩緩轉過身來。
黑傘壓得很低,再加上程危泠本就比女人高出不少,從他的視野看去幾乎看不見女人的臉,但縈繞在女人身上那股陳腐的氣息無比熟悉,正是在唐人街的老樓里聞見過的味道。程危泠當下便知道自己猜得沒錯。
在夢中告誡她不要透露下落的女人,因為他要將鏡子交出去而終於現身。
廊檐下的地面大多是乾燥的,只有靠近外面的部分濺上了不少雨水。程危泠看著女人謹慎地向內挪了一步,似乎是很不願意沾上雨水。
「死去的人也會害怕下雨嗎?」
女人握著傘把的手顫抖了一下,沒有立刻說話。程危泠也沒有動,耐心地等了一會兒,才聽見女人低聲說道,「別去……今天在下雨,會出事……」
「你死於刀下,按道理來說,不會對這意外的東西感到恐懼。」程危泠掃了一眼雨中的環境,周圍並無異樣,不知道面前的女人在害怕什麼。
「不能……碰到雨水,會被找到……」
「先不說我今天要去的地方,現在雨這麼大,我總不可能在圖書館待上一整晚吧?」眼見著雨勢越來越大,料想陳星也快到了,程危泠只想儘快搞清楚事情的大概,「害死你的人也已經不在人世了對不對?你別這麼害怕,他早就找上來過了,和你一樣不過是一縷幽魂,沒辦法把我怎麼樣。」
程危泠下意識地避免了使用「丈夫」這個詞語——在那個男人選擇揮下刀來的瞬間,所有的親密關係都已經不復存在。自此之後沒有丈夫和妻子,只有兇手和被害者。
「他……死在水裡……在找我……我沒辦法離開……」
低低的女聲斷斷續續,在嘈雜的雨聲中有些勉強才能聽得真切。
「嗡——」
衣兜里的手機振動起來,程危泠接起電話,原來是陳星已經到了停車場,見他遲遲沒有到達,便打了電話來確認是否遇上了突發情況。程危泠沒有說自己遇上了面前的女人,只說再過十分鐘就到。
掛了電話,程危泠朝女人伸出手來,「一開始我以為那裡鬧鬼是因為你心有怨恨,現在我知道了,是因為殺你的人反而不放開你。是他的執念讓你還滯留在這人世。如果你相信的話,把你的傘遞給我,我和你一起去見他。我保證,他再也不能傷害你。」
這次程危泠沒有等太久,冰涼的傘柄落在他手中,女人的身影飄散在空蕩蕩的廊檐下,仿佛從未到來過。
從背包中取出那枚鏡子,程危泠將左手中指摁在傘骨尖銳的棱面上微一用力,只見光潔的指腹頓時現出一道血痕。程危泠將指尖流出的血抹在鏡子背面,見著血滲入木製的鏡框中變得難以一眼看出,這才將鏡子重新收起來。
程危泠還記得小時候伏鍾對他的叮囑——他的血對於無論活人還是邪物來說,都是至毒之物。如此來確保邪靈無法觸碰鏡子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離開圖書館前往停車場的路上倒也無事發生,只不過程危泠總覺得似乎有人在暗處窺探著自己。冒雨穿過小半個,他在跟陳星約定的時間內到達了停車場。
停車場邊的槐花被大雨吹敗了一地,乳白的碎瓣散落在深色的水泥地上,像是下了一場季節錯亂的雪。
程危泠踏過凋零的槐花走過去,看見那棵古老的槐樹下撐傘站著一個人正在等他。
微冷的風裹挾著雨水和殘瓣從程危泠的臉頰邊拂過,此情此景程危泠只覺得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多年之前,也有人這般撐著傘在樹下等他。
「陳辭?」
樹下的人朝程危泠走來,傘上的槐花隨著步伐被抖落下來。
「雨太大,我不放心陳星開車,就和他一道來了。」
第10章
雨下得太大,沉甸甸的水珠連綿不斷地砸下來,落在車窗上像是覆蓋了一層厚厚的水膜,雨刮開到最大也難以維繫眼前的片刻清明。在如此惡劣的天氣狀況下,車開得很慢,足足過了快兩個小時才到達陳星和陳辭的住所。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