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緒禮耐心聽罷,立馬揚起劍眉:
「用過一回的帕子,又冒充簇新的呈上來。先不說旁人,只你這存心糊弄朕的,該當何罪?」
尚盈盈聞言,竟顧不得畏懼罪責,反倒先鬆了一口氣。
杏書之前還說萬歲爺與她如何如何,如今看來,分明是胡說八道。
萬歲爺如若真對她另眼相待,又怎麼會為了條帕子,這般……這般……小發雷霆?
尚盈盈在心裡搜刮著詞兒,卻怎麼也找不出一個十分合適的。
哪知她這廂還在暗自慶幸,晏緒禮卻又淡淡發話:
「你得給朕繡條新的。」
尚盈盈怔在原地,仿佛一盆冰水兜頭潑下來,遽然澆透她心肺。
——命她繡帕子又算什麼?
尚盈盈倒還寧願挨罰呢,皇帝愈是這般輕描淡寫的縱容態度,她心裡便愈禁不住要犯嘀咕。
見皇帝拂袖轉身,尚盈盈忙邁腿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走進內殿。
「啟稟萬歲爺,奴婢的女紅著實一般。繡出來的帕子經不得細看,呈來恐怕會污了您尊眼。」
尚盈盈這話倒也不全是推脫,而是在專管針線的宮女面前,她的女紅確實算不上頂好,也繡不出什麼精緻奇巧的花樣兒。
晏緒禮闊步行至軟榻邊,掀袍落座,目光瞥去尚盈盈身上。
只見尚盈盈總算換下了老樣子,今日穿的這件新宮裙,正是用孔雀綠雲緞裁成。
隨著月令更移,尚盈盈袖口邊上的花紋,也換作了八月令主桂花。金蕊只如米粒大小,卻仍以細密珠絲,一針一線地描繡出來。
晏緒禮伸指將那截兒衣袖捻來,拆穿她道:
「這不是繡得挺好?」
尚盈盈這幾日來了月信,本就有些腰酸腿軟。
倏然被皇帝拉扯,尚盈盈竟沒站穩,身子趔趄著往前撲去,「咚」地一聲跪倒在地。
這突如其來的一撲,可把兩個人都驚著了。
晏緒禮不禁錯愕,垂眸瞧著跪在他腿邊的尚盈盈。
怔忡之餘,晏緒禮不自然地搓了搓指腹,心中狐疑道:他方才好像沒用力?
而尚盈盈揉著膝蓋跪坐起來,瞧清近在咫尺的龍靴,簡直羞窘得要命,恨不能當場厥過去,就此不省人事算了。
紅雲驀地爬上尚盈盈臉頰,她看上去卻不如往日那般嬌妍,反倒更襯得唇白似病容。
瞧著尚盈盈這副模樣兒,晏緒禮眉頭微微皺起,脫口問道:
「你病了?」
沒等尚盈盈回話,晏緒禮已彎腰俯身,抬掌繞過尚盈盈後背,摸到凸起的琵琶骨。扶住後略一使力,便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
掌心的溫熱瞬間透過薄衣,烙在尚盈盈後心上,駭得她腦中嗡嗡作響。
手腳僵硬得不知該往哪兒擺,尚盈盈張了張口,自說不出來月信這等羞人的話,只顛三倒四地敷衍:
「萬歲爺恕罪。奴婢無事……只是昨夜在房中歇晚了,起身後便覺著精神不濟……」
見尚盈盈站穩,晏緒禮若無其事地收回手,隨口發問:
「你今夜也不當值?」
尚盈盈同皇帝拉開距離,心中亂作一團,幾乎是憑著本能在回答:「回萬歲爺的話,今晚是輪到墨歆姑娘守夜。」
既是輪換著守夜,可自打來了乾明宮,他就沒見過尚盈盈進殿伺候。
但瞧她今日確實不舒服,又魂不守舍似的,晏緒禮沒法兒再說什麼,只得暗自忍耐下來。
「那你下去吧,明日仍不舒坦,便同來壽告假。」晏緒禮擺了擺手。
「是,奴婢告退。」
尚盈盈見狀,趕忙應聲跪安,倒退著行至門檻前,灰不溜丟地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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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開景運殿前,來壽剛聽罷一出「張生欲收鶯鶯帕」的好戲,笑不唧兒的往回溜達。
「還得是咱玉芙姑姑爭氣,」見乾爹高興,劉喜也跟著眉飛色舞,「您瞧瞧,今兒個是手帕子,明兒個就得是汗衫子,再往後……嘿喲!豈不是要功德圓滿?」
這話可算說到了來壽心坎上,只見他眯起眼睛,還搖頭晃腦地直哼艷曲兒:
「只瞧她掀羅帳、解香扣,玉腕輕抬銀燈挑,半推半就假意兒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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