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壽苦口婆心地勸著:「姑娘可別再跟萬歲爺彆扭了,好好兒報答才是正經。」
「大總管說得是……」
驟然得知真相,尚盈盈心裡一團亂麻,侷促地垂眸擺弄著茶案,連沏茶的手指都在微微發抖。
來壽暗自瞧著玉芙神情,心道這事兒不能拖,再讓她慢慢消化,指不定又夜長夢多。
「玉芙姑娘,您快把這茶送進去吧,說不準萬歲爺正等著呢。」來壽將茶盤塞進尚盈盈手裡,半哄半推著讓她往外走。
尚盈盈端著熱茶,一步步朝寢殿門口靠近。卻好似近鄉情怯一般,不知該如何面對晏緒禮。
二人還沒走到階下,卻聽殿中傳出「嘩啦」一聲響,仿佛是茶盞碎裂,在靜夜中格外清脆刺耳。
尚盈盈本就心神不屬,此刻駭得手一抖,茶水差點兒灑了出來。
來壽也不知出了何事,連忙扶穩玉芙臂肘,驚疑不定地朝殿裡張望。
下一瞬,便見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鑽出殿門。
抬眼瞧見玉芙,小太監忙加緊腳步迎上前,肝兒顫地稟道:
「玉芙姑姑,萬歲爺命您即刻過去!」
第20章 臉皮兒這麼薄,還敢學旁……
顧不上再想許多,尚盈盈忙把茶盤塞去來壽手裡,自己則提起裙擺,一路拾階而上。
行至門檻前,尚盈盈調勻氣息,垂眸踏進殿內。甫一走近,地上的碎瓷殘片赫然闖入眼帘,其間還混著茶葉梗子。看水漬崩濺的跡象,應是自上擲摔,而非失手滑落。
覺出今夜之事恐怕不妙,尚盈盈快步繞過抖如篩糠的鶯時,在她身前半步遠的地方跪下,行了個大禮:
「奴婢給萬歲爺請安。」
尚盈盈恭恭敬敬地俯身,好半晌才聽見皇帝叫起。
莫非是動了真怒?尚盈盈心裡直打鼓,不禁用餘光覷著皇帝臉色,試探著問:
「萬歲爺,這是出什麼事兒了?可是宮女奉茶時出了岔子?」
殿中銀燭已熄去大半,晏緒禮卻還衣冠整齊,在外間羅漢榻上撐膝而坐。明月清輝從窗欞子流淌進來,映得他眸中寒意深深。
「你還有膽子問?」
晏緒禮沉聲斥責,話里卻藏著熟稔親近:
「朕倒要問問你,今夜為何不上值?」
皇帝問的倒是氣勢洶洶,其實全然是睜眼說胡話。如若她今夜沒在外頭當值,如何能接了信兒便趕過來?
見皇帝還有心思找自己的茬兒,尚盈盈反倒稍稍平靜下來,暗自猜著他並未氣得太狠。
「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往後定然好生當差,還請萬歲爺息怒。」尚盈盈沒跟皇帝犟嘴,只垂首服軟。
活兒沒做到主子跟前、叫主子瞧見,那就是沒做,頂嘴只會罪加一等。不如好好兒認個錯,哄皇帝消氣就是了。
尚盈盈如今弄通悟透,便覺杏書姐姐教的法子,的確很有可取之處。
晏緒禮略微傾身,抬手一指鶯時,卻仍是朝著尚盈盈發問:
「這奴才媚上欺下,輕狂無禮,還膽敢擾朕清淨。你平日是怎麼管束的?」
尚盈盈下意識地隨著皇帝的手指扭頭,眼角餘光掃向身後,只見鶯時額前鬢髮濕了一縷,血色盡褪的手指摳著磚縫,還在陣陣痙攣,顯然懼極。
聽著皇帝話音兒,尚盈盈大致猜出方才發生了什麼,不禁合眼暗嘆一聲,心道鶯時總是如此急於求成,也是該吃個教訓。
「回萬歲爺的話,奴婢失察獲愆,不敢辯駁。」尚盈盈斂裙跪在皇帝身前,軟語相勸,「只是宮女不守規矩,交由金總管責罰便是。夜裡不宜動氣,您也該早些歇息,保重聖躬要緊。」
說罷正欲伏首,忽覺肩上被什麼東西一抵,將她輕輕向後碰開。尚盈盈疑惑偏眸,竟發覺是皇帝以靴尖點在她肩頭。
這一幕實在威懾非常,叫尚盈盈忽略了皇帝力道其實很輕。她只顧聽憑恐懼本能,微微後仰身子,躲開那駭人的龍紋皂靴。
殊不知晏緒禮根本沒打算踢她,只是覺著地磚太涼,不欲讓她伏地磕頭。
見尚盈盈白著臉兒退避三舍,晏緒禮收腿回腳踏上,忽然間氣笑出聲,胸中那點兒鬱氣都快被攪和散了。
「朕還當你生出虎鬚了,合著是個怕見日頭的雪獅子。」
晏緒禮無奈撐額,而後又抻平唇角,斜眼乜她道:
「你就沒有旁的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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