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舅父舅母倒真是厚道人家,竟也沒逼著你娘改嫁。」杏書不由感嘆道。
如今這世道,孀婦帶著倆女兒回娘家,多半要叫家裡再嫁出去,好歹能撈一筆彩禮,免得白養好幾張嘴。
無意間被戳中心事,尚盈盈唇角弧度徹底抹平,眸光沉靜地望著搖晃的車簾。半晌,才極輕地吐出一句:
「怎可能沒提過呢?」
「後來是我應承進宮,又保證會往家裡遞銀子回去,此事才算作罷。」
杏書聞言啞然,忍不住拉過尚盈盈的手,想要張口安慰兩句。
尚盈盈卻先一步緩過來,扯開笑容道:
「姐姐放心,那些事兒都過去了。您瞧我這日子,如今不也是風生水起的?」
皇帝賜的那包金錠,一大家子使著還能有富裕呢。妹妹的嫁妝也有了著落,往後不必再犯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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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抵至裕華行宮後,果已暮色四合。
主子們舟車勞頓,都沒什麼心思閒逛,便由宮人服侍著各自歇下。
晏緒禮照舊住進快雪時晴齋里,此地畫閣朱樓環伺,山川自相映發,當真叫人應接不暇。
尚盈盈初來那幾日,只覺哪哪兒都新鮮,恨不得每日出去閒逛。後來被皇帝扣在書房練字,這才漸漸歇了心思。
這日,晏緒禮照例去前頭見大臣。尚盈盈晨起後便覺興致高昂,親自溜達到膳房裡,盤算著做些茶點。
尚盈盈轉悠幾圈,思忖半晌,見膳房宮人新煉了醍醐,便想著做道蜜浮酥柰花,端去給晏緒禮嘗嘗。
恰好酌蘭也在,尚盈盈便順道教她,將柰花晾在品綠琉璃盞里。一朵朵白生生的,好似雪糰子浮在碧波里。
眼下酥膏調和,只欠淋上百花醴。
尚盈盈一面等酌蘭出去取,一面捏著銀匙再點幾朵柰花。
聽見身後足音漸近,尚盈盈回眸笑道:「可算回來了,你若再遲些,這酥都要凝了。」
酌蘭懷裡捧著蜜罐,氣喘吁吁地說:「姑姑莫怪,奴婢早便取著花蜜。只是半路碰見稟話的小太監,說是您娘親等在西園角門,托人要見您呢。」
尚盈盈心中錯愕又驚喜,今日雖是她生辰,但這些年都是她獨自過的。原本並未指望,娘親會大老遠地折騰過來。
「酌蘭,你替我把這蜜澆進去吧。我往西角門上瞧一眼,很快便回。」
尚盈盈眉眼浮笑,在帕子上蹭淨手指,匆匆交代酌蘭。
「姑姑甭著急,路上當心。」酌蘭頷首應聲。
第40章 尚盈盈,朕憐你。
尚盈盈趕到角門時,腳步還透著輕快。生辰當日能與娘親團聚,她心裡欣喜雀躍,連頸間滲出薄汗都顧不上擦。
可方行至門前,尚盈盈卻見娘親立在牆根兒下,雙目紅腫如桃,袖口洇濕一片,顯然是剛剛哭過。
尚盈盈見狀,不禁轉喜為憂,忙從荷包摸出碎銀子,塞給守門太監:「還請公公行個方便。」
匆匆將娘親拉到僻靜角落,尚盈盈還未及開口,尚母便攥著她手腕哭求道:
「盈盈,快想個法子救救你妹妹吧。」
尚盈盈慌忙攙扶,觸到娘親冰涼手指,心頭突突直跳:「娘,您慢慢說,知微怎麼了?」
尚母哽咽說:「就是那個太常寺的崔大人。他前日一紙訟書,將你妹妹狀告到縣衙,硬說她偷竊崔氏傳家玉佩。如今知微被扣在官媒處,那縣太爺與崔家串通起來,定要治她偷盜之罪。咱們這平頭百姓如何斗得過當官的?家裡把銀子都花光了,也實在救不出知微……」
尚盈盈聽罷,心裡霎時又急又氣,禁不住埋怨道:
「娘,我當初不是囑咐過您,千萬要多留個心眼,切莫操之過急?」
「何況妹妹一介閨閣女子,若非和外男私下接觸,如何能被誑告偷竊?這案子無論說與誰聽,咱們都占不著理啊。」
尚母悔不當初,只管抹淚道:「三月三那日恰是女兒節,娘便允了知微出門踏青,誰承想被那崔大人堵在觀音廟後巷,惹出這麼大的禍事來。」
「家裡如今打聽下來,那縣老爺竟要判你妹妹枷號或是杖刑,她今年才十五,這叫她日後如何做人?盈盈,娘知道你如今在萬歲爺身邊當差,你看能不能求個恩典……」
「娘!」尚盈盈猛地打斷,「萬歲爺是我主子,又不是我是萬歲爺的主……」
慌忙把不成體統的話咽下去,尚盈盈無奈嘆道:
「怎麼可能我說什麼,怹便都依我性子來?」
話音未落,尚母又抽噎著問:「那……那崔大人勾結官府,你就不能替知微告個御狀嗎?」
尚盈盈滿腔怒火,忽然被冰碴子壓滅,取而代之的是陣陣發涼:「娘,您知道告御狀是什麼意思嗎?告御狀是要先受刑的,哪怕最後告得成,告狀之人也要流刑二千里。」<="<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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