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具屍體維持著雙手抓頸的姿勢包圍玉瓮,頭朝玉瓮,腳尖朝外,遠遠望去,如同一朵血腥恐怖的花。
木蓋掉在一旁,瓮口黑漆漆地敞開,卻沒有人敢靠近,敢往裡面看。
內侍又喝了一杯茶,嘴唇微抖:「後來是咱家去拾的蓋子,也看了玉瓮,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也未發生之前的異事。大人們本以為是瓮中□□,那五位奇人因此而死,卻不想經仵作驗屍後,得出的結果竟是……」
「是什麼?」連雨年兩指拈著棋子輕叩桌沿,玉面散漫,意態從容。
「是勒死!他們是被繩索之類的東西勒斷脖頸而死!」內侍的身體劇烈發顫,「咱家替陛下去看過,屍體的頸骨幾乎碎成了粉末,身子與頭只剩一層皮連著,皮膚上還有一圈非常深的紫黑色的勒痕!」
「也就是說,當時在守衛森嚴的御書房中,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一個乃至多個無形之人將那五位奇人同時勒死!並拖拽至玉瓮旁擺成了一朵花!」
連雨年動作一頓:「這……怎麼可能?」
「是啊,誰都認為不可能,尤其是三位認為鬼神之說乃無稽之談的大人。可他們親眼所見之事,難道還能有假?」
連雨年神色不變,忖了忖說:「會不會是那五人中了某種奇毒,才神志不清下將自己掐死?」
「仵作沒有發現中毒跡象。」內侍搖了搖頭,「陛下與三位大人將所有可能性一一提出,一一排除,最終繞回了原點——妖蠱教無妖有鬼上。之後又有不少能人異士進宮查看玉瓮,無一例外……全都以那種方式死去。再後來,便無人敢應徵了。」
「所以陛下才會找到早已隱世的丹家頭上,讓我這個丹家唯一的傳人為他……」連雨年頓了頓,將「送死」二字咽下,唇角掠過譏誚的弧度,「確認玉瓮的異處?」
「陛下說了,您先不必開瓮,想辦法查出玉瓮的用處和出處即可。」內侍已經冷靜下來,摩挲著茶杯道,「但以一月為期,一個月內,若是您找不到陛下想要的答案,便只有一個選擇。」
連雨年垂眸不語,黑沉沉的眸子在棋局間縱橫掃掠,把指間棋子輕置於棋盤中央,完成這一局的最後一步。
他呼出一口氣,淡笑道:「謹遵聖意。」
第3章
夜涼如水,驛館的燈漸次熄滅,只有竹門上懸著一盞糯米紙糊的竹篾燈籠,搖晃出暖黃燭光。
連雨年腦海中思緒萬千,繁複龐雜,擾得他不能好眠,遂披衣起身坐到窗邊,冷冷望著那點光亮以為錨點,慢慢梳理。
思緒雖雜,線頭卻清晰可見,是被那內侍一語帶過的「小臨安王」四字。
小臨安王是盛朝最後一名異姓王,在三年前的新帝登基大典上為新帝擋劍而死,卻死得不徹底,肉/身葬入西山陵,魂魄卻飄蕩到了丹桂鄉,附在與自己死於同一時辰的丹澧身上。
就如同前生的他因車禍而穿越那樣,這第二次借屍還魂同樣出現得沒道理。
臨安王共有六子一女,七個孩子,六個是人中龍鳳,且都繼承了父親的野心勃勃,唯獨連雨年這個胎中換魂的嫡幼子刻意表現得溫吞遲鈍,跟兄姊們相比與傻瓜無異,一直被當成王府吉祥物養著。
偏偏就是這樣的他,也不知哪裡討了先帝歡心,剛滿三歲就受召進宮,當了他的第九子,也即今朝新帝的伴讀,一直當到十七歲。
那時的九皇子沒有如今的威勢,雖然是先皇后所出,但他出生時先皇后難產,因為難產大出血的緣故,他的母親和他的同胞兄長最後都沒活下來,他便因此受到先帝的遷怒,把他放到已經育有一子一女的祝貴妃名下養著,平日只當他不存在。
兩個不受重視的孩子,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自然難有舒心日子過。無人刻意刁難為難,可只需某些時候恰到好處的疏忽,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十四年歲月,風刀霜劍,任連雨年如今心如沉水,也不忍回憶。
後來,祝貴妃的大皇子受封太子,娶了鎮北將軍的女兒為太子妃,祝氏一門又出了一位宰相、數名文臣,讓這一脈如日中天。
若非先帝故意引八位皇子爭鬥,懷著選出其中最出色之人繼承大統的想法,先太子有母族妻族的鼎力支持,再加上爭取到了當朝唯一執掌兵權的外姓王——臨安王相助,斷不至於走到逼宮謀反那一步。
連雨年見過鼎盛時期的先太子,也見過被先帝賜死時平靜冷漠的他,更陪著新帝走過奪嫡之爭最慘烈的一段年歲,如今回想仍舊膽寒心顫。
臨安王一家參與了謀反,舉族跟著先太子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唯獨他因為從小養在宮裡,又有與九皇子一起長大的情分,先帝為了彰顯自己的仁德重情,才饒他一命,還把削職減爵後空剩個名頭的臨安王位賞賜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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