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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衣服卻是個例外。

某次沈青池犯錯受罰,連雨年身為伴讀,也得陪著關禁閉。

彼時百無聊賴,他便拿了不合身的衣物自行拆改,打發時間,衣襟上的桃花正是他親手所繡,還被沈青池昧著良心誇了句心靈手巧。

這花當時看就覺得丑,現在看……

越發丑得扎眼。

連雨年一撇嘴,不著痕跡地藏起表情中的嫌棄,卻沒有察覺自己盯著陛下出了神。

自登基以來,沈青池很久沒再被人如此放肆地觀察掃視過。但奇怪的是,他也並不排斥。

順著連雨年的視線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衣裳,又將他神色間的微妙變化盡收眼底,沈青池眯了眯眼,心下疑竇陡生,面上倒是不露半分。

扯了扯衣襟,他有意無意地摩挲著領口的桃花紋,微微一笑:「丹先生,這是你第二次見朕不拜了。」

聞言,連雨年倏地回神,為他語氣中的凜凜寒意所感,突然感覺陛下披著「小臨安王」舊衣的事也不怎麼值得驚訝了,頓了頓,緩緩躬身。

但就在他拜下的那一剎那,沈青池忽然心痛如絞,眉心用力蹙起,想也沒想便伸手虛托住他的手臂。

二人同時一愣,隔著三步距離僵持不動——連雨年是搞不清狀況不便貿然行事,沈青池則說不上來究竟是為何。

半晌,城府如淵的天子率先收拾好情緒,慢慢收回手,倚在小几邊沿,不著痕跡地揉了揉心口。

那裡仍在沒來由地鈍痛,令他看著連雨年的眼神越發幽深。

「罷了,念在丹先生有功,朕不計較你的兩次失禮。」沈青池淡淡一笑,「那玄玉瓮與瓮中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聽他問起正事,連雨年心下一松,雖然仍被疑惑糾纏,但正想先把要緊事解決,就聽見他又說:「來人,賜座。」

有侍從循聲進來,為連雨年搬了張低矮的坐幾。他斜了一眼那小凳子,平靜道謝後落座,視線正好對著陛下胸口——那枝從領口延下一節的歪斜桃花。

連雨年沒有多想,看著沈青池的雙眼解釋:「回陛下,此怪物是一種無名厲鬼,常出現於戰場之類有無數人死亡的地方,由他們的冤魂與怨煞所化。死的人越多,誕生的這類鬼怪體型便越龐大、扭曲、醜陋,因每隻厲鬼形體不同,實力不一,表現迥異,故無法歸類取名,只能以無名稱之。」

「至於封印它的玄玉瓮……玉瓮本身無甚出奇,真正起到鎮壓作用的是那塊薄木板。陛下不知,那木板上原本刻著上古人皇敕令,是個『封』字,用以鎮壓怪戾凶物。只不過單字敕令力量單薄,難以將之久困,今日……嗯,也是巧了。」

人皇敕令出自神話時代的人皇聖旨,由於保存不善,殘存至今只剩孤字,散落在大江南北,幾乎都處於明珠蒙塵的境地。

它們的作用與丹家傳承內的術法相同,只是力量源頭不一樣。丹家術法借的是天地之力,天道之法,而人皇敕令借用的是人族的氣運,用來對付凡世之外的異物。

連雨年摸摸鼻尖,絕口不提自己不小心抹掉了敕令的事。

撒謊。

沈青池心頭冷不防冒出這兩個字,沒來由的、無意識的,就好像被他摸鼻尖的動作勾起了什麼預判本能,心湖上風波起落,轉瞬而過,快得沒等他想明白緣由,就已徹底平息。

他定定看著連雨年少頃,問道:「朕觀那怪物體長近五米,形貌可怖,照先生所言,要死多少人才能使其長至如此巨大?」

連雨年垂眸默算,臉色漸漸冷冽:「恐有數萬。」

沈青池笑了。

他倚著榻上小几輕笑,笑聲清凜頓挫,像極了決定奪嫡那夜,他飲了兩壺酒,醉倒在連雨年腿上問他是否願意相隨,在看到他遲疑不答的瞬間褪去所有醉意,對他露出的那抹淺笑。

那是他們唯一一次離心,也是沈青池第一次那樣笑。

「數萬,數萬啊……」

帝王譏誚的重複話語驚醒了沉浸在回憶中的連雨年,他垂下眼,聽他用沉鬱頓挫的語調說道:「那隻玉瓮……朕初見它是在五年前。先太子入主東宮第二年,突然對那裡許多陳列擺件十分不喜,命人換了一批,玄玉瓮就在其中,一直置於他的側殿。」

連雨年垂首,忽見身前的衣擺一動,沈青池彎腰湊至近前,故作溫和,卻仍是極具侵略感的視線勾著他不由自主地抬眸,望進帝王清幽冷寂,恍如日光斜灑的深潭般的眼波。

「先生的意思是,先太子所住之東宮底下,正埋葬著數萬枯骨?」

「朕那好兄長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敢在朕的父皇眼下,在這處處是眼線的帝都最扎眼處,屠殺了數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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