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嗎?你沒想嗎?
那你為什麼笑得這麼變/態?
第14章
小臨安王這個稱呼出自沈青池之口,有種黑色幽默般的荒誕感。
連雨年調整了一下表情,故作疑惑地再一次重複之前未被回答的那個問題:「陛下此話何意?據草民所知,陛下與小臨安王……似乎無甚交情。」
「這些市井閒談,先生倒是很清楚,也頗在意。」沈青池托著臉,食指輕敲太陽穴,如同老僧入定般氣定神閒,「他是朕的伴讀,自幼入宮,與朕一同長大,何來無甚交情之說?先生事事體察入微,怎麼會相信這等閒談?」
連雨年尷尬一笑,將一個八卦上司卻被貼臉拆穿的冤種打工人形象演得入木三分:「陛下見諒,是草民想當然了。」
「想當然嗎?朕怎麼感覺先生對這一觀點深信不疑?」沈青池的語氣越發溫和,話語間卻步步緊逼,儼然一副兵臨城下、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連雨年忍住撓頭的衝動,別過眼想向擇青求助,卻見這位宮廷內相、天子心腹早已腳底抹油,帶著服侍的內侍宮女通通退出殿外,還把門帶上了,一瞬間不知道該先吐槽還是先敬佩。
他想過沈青池會發難,卻沒想到第一次試探居然來得這麼猝不及防且辛辣尖刻,他甚至想不明白話題是怎麼從妖蠱教轉到小臨安王身上的,喝牛油了這麼絲滑?
正當連雨年頭腦風暴之際,忽然聽見上頭傳來一聲嘆息,恰好夜風吹過望月台,竹影婆娑,沙沙作響,吹得人心裡悵然。
沈青池道:「朕將他葬入西山陵,葬在朕百年之後的長眠地內,為了他對先太子的殘黨趕盡殺絕,即便有人想要投誠,朕也拒絕,並以謀逆大罪誅之。少時我們一同生活過的殿宇,雖是祝貴妃的寢宮,朕亦妥善封存,等他某夜魂魄入夢,再與朕把臂重遊,看一場舊時月色。」
「……」
連雨年微微垂頭,感受著脊骨一節一節挺直、僵硬的鈍澀緊繃。心底飄飄忽忽的情感緩慢地墜入深海,耳邊擴開一圈又一圈淒風苦雨的尖嘯,再慢慢收束回心底,重歸寂靜。
沈青池起身向他走去,他的身影靜滯於燭光里,袍袖翻卷,仿佛泛黃的山水帛畫上飛揚的墨跡。
「朕素來少眠,他也從不入夢。丹先生覺得,是他心無執念,早早輪迴去了。還是他心裡有怨,仍然滯留於世,只是……不願見我?」
風聲變得凜冽,望月台旁的竹枝發出瀕臨折斷的輕響。
沈青池的影子投落在連雨年面前,卻似籠罩在他心上,鋪天蓋地地延展開來,宛若海面上掀起的萬丈水牆,朝著他呼嘯而落。
那裡涌動著不可名狀的事物,它們發出窸窸窣窣的囈語,蠱惑著連雨年再進一步,無論做出什麼決定,哪怕是從沈青池給出的兩個選擇中二選一,也不要坐以待斃,最好轟轟烈烈地粉身碎骨。
連雨年皺起眉頭,隱約掠過的不安淹沒在心潮起伏里,他不動聲色地反問:「陛下更希望現實是哪種猜測?」
「看他心情。」沈青池盯著他,以目光丈量彼此相差無幾的身高,眼睛彎了彎,「朕都能接受。」
踢皮球,陛下是專業的。
連雨年拱手道:「不如這樣,待妖蠱教事了,草民試著為陛下招一次魂,倘若能喚回小臨安王的魂魄,陛下可以親自問他。」
他們自始至終沒有對視,或者說,連雨年一直沒有看過沈青池的眼睛。
沈青池放下嘴角,往後退了半步。
「那便這樣吧。」
連雨年走出安和殿,清冷的風吹散他周身的氣味,衣襟捲動間溢出寧神香的味道,不知是方才從沈青池身上帶走的,還是衣服在殿內放置久了自己沾上的。
這味道太濃烈,他很不喜歡。
連雨年這樣想著,卻不知為何忍不住回身望進大殿。沈青池依舊坐在原位,批閱他永遠看不完的摺子,手腕上蹭了一點鮮紅的硃砂印,橫斜洇開,遠遠看去,就像腕部拉出了一條血痕。
某種沒來由的不安再度翻湧上來,如同在心頭掀起一朵浪花。
連雨年不敢忽視這少有的預感,轉身給了擇青一張金符:「這是平安符,公公稍後放在陛下枕邊,或可讓陛下做個好夢。倘若……」
他頓了頓:「倘若這符燒起來,記得馬上到惠儀殿找我。」
擇青神色微動,一把接過金符揣好:「是。咱家替陛下謝過丹先生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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