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一頓,看向不遠處束手候著的太醫,換了用詞:「……說明他是人。有舒琊和歌庭在,又有先生相隨,不會有事的。」
「陛下,聖人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而且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們三人未必能護得您周全。」連雨年板起臉,「陛下還是回去吧,您在這兒,草民須得騰出心力保護您,反倒不能認真探查了。」
陛下你可老實的吧!
舒琊和白歌庭同時抱拳:「丹先生說的對!」
「伶牙俐齒的說客。」沈青池點點連雨年,又瞥向旁邊三個下屬,「敷衍應聲的諫臣。」
說完,他似乎有些生氣,轉身就走,臨了甩下一句:「一會兒你站著回稟。」
連雨年撇撇嘴——真的嗎?我不信。
等沈青池走得沒影了,白歌庭才頗為驚奇地壓低了聲音問:「陛下今日……怎麼跟孩子似的?」
「被忤逆了,心情不好?」舒琊猜測。
擇青笑眯眯搖頭:「不,是心情特別好,跟咱們開玩笑呢。」
兩位武夫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唯一知道真相的連雨年摸摸鼻尖,扭頭走進偏殿。
經過通風,殿內的氣味散了很多,一位太醫回窗下看著藥爐,另一位領著連雨年來到床邊。
因著沈青池特意吩咐,躺在床上的傷者仍舊穿著戲服化著戲妝,單薄瘦小的身體裹在厚厚的衣飾下,仿佛一具鬼木偶,了無生氣。
靠近床前後,血腥味變得濃重起來,擇青捂了捂口鼻,有些欽佩面不改色的連雨年。
連雨年見過太多形容猙獰的厲鬼,為了了卻他們的遺願,也打撈過許多面目全非的屍體,這點血腥氣對他而言微不足道。
他問太醫:「此人身上可有外傷?」
「並無。」太醫搖頭,「他之所以七竅流血、昏迷不醒,是因為內腑遭受重創,先前吐出的血里甚至帶著臟器碎片。按理說,常人受此重傷,早該身亡,可他不知提前服用了什麼藥物,竟生生護住他一口氣,一直為他吊著命。我們現在也只能用虎狼藥催發生機,儘量讓他堅持得久一些。以他的傷勢,哪怕最後活了下來,也只能是個活死人。」
「這……」擇青皺起眉頭,下意識看向連雨年。
連雨年面色沉靜,並不因傷者情況糟糕而起波瀾,只說:「無妨,讓我看看。」
陛下對丹澧先生的看重早已在宮中傳開,哪怕不知內情,太醫們也不會蠢到去質疑、得罪一位風頭正盛的寵臣,尤其他們還是沈青池親自選換的太醫。
太醫先是退至一旁,看到擇青沖自己使了個眼色,又退出屏風外,幫同僚斟酌藥方和藥量。
連雨年順勢坐在床沿,伸出兩指抵在傷者的頸動脈上,指尖震動的脈搏微不可察,凌亂無序,甚至有時很久才跳動一下,情況比生命垂危好上一些,也就到插管續命的程度。
已經造成的傷害連雨年治不了,這是大夫的活兒。
但他找到了傷者的「致命傷口」,並且有辦法將之拔除,避免其再爆發一次。
「擇青公公……」
「奴婢這就退下。」
擇青頗有眼色地退出屏風外,並親手放下遮簾。
連雨年見狀,暗暗誇了句真會辦事,隨即收斂心神,翻掌虛按在傷者的腹部上方。
千絲萬縷的金線自他掌心飄揚垂落,悄無聲息鑽進傷者的腹腔。
透過靈視視角,連雨年可以清晰看到盤踞於他腹內的一塊團狀黑氣,黑氣仿佛一隻刺蝟,周遭突起針狀觸角,那些觸角不斷延伸,深深扎進他的五臟六腑、血肉骨骼,每隔片刻就會亮一下,那是汲取他生命力的表現。
這黑氣之前爆發過一次,在傷者體內製造了不少淤血腫塊,創傷極其嚴重。最要命的是,那些觸角幾乎已經紮根在他的四肢百骸之間,牽一髮而動全身。
換做旁人,哪怕發現病灶也不敢輕舉妄動,任何一點刺激都會導致試試就逝世的結局。
連雨年卻不然。
他拔不掉這東西,也不必拔——燒乾淨就行。
這樣想著,連雨年折起五指,將已經沒入傷者體內、圍繞著那團黑氣游離不定的金線轉換形態,一點鮮紅自內而外地湧出,把穩定而平和的燦金染上熾烈的紅色,仿佛暴怒的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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