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氣只粘上一點,那火線便猛地撲湧上去,順著星羅密布的觸角飛快蔓延開來,黏著而熾烈地燃燒。
傷者腹部陡然傳出一聲油鍋沸騰的「刺啦」聲響,乾柴烈火般的灼燒過程不斷激起噼噼啪啪的響動,不時爆開一聲密封物體從內部被燒得破裂的悶響,緊接著就是水燒開的咕嘟咕嘟……
守在外邊的擇青一聽這動靜人都麻了,要不是足夠信任連雨年,只怕第一時間就要衝進去確認丹澧先生沒有把傷者拆吧拆吧燉成了一鍋湯。
好在這陣動靜沒有持續太久,約莫小半刻時間便偃旗息鼓,沉寂下去。
擇青擦擦汗,不知為何,長出一口氣。
屏風內,連雨年收回金紅兩色交織的火線,線條蜷縮成繭狀,包著一團沒有燒乾淨的黑氣本體,周身觸角蔫嗒嗒地甩動,不時吐出一縷煙氣。
他這是燒了個內丹出來?
連雨年正打量著,一直趴在手心掌紋中的「土豆粉」忽然躥了出來,直直衝向那團黑氣。
它的頭部中間裂開一條縫隙,張開一張比身體大數倍的「巨口」,作勢要將其一口吞下。
連雨年條件反射地揮手拍飛它,保下黑氣。它在空中翻滾幾圈,停在連雨年身前,雖然沒有臉看不出表情,渾身上下卻散發出一股委屈巴巴的氣息。
隨之一同傳來的還有一種心念:餓!
金紅火線把黑氣里三層外三層地裹嚴實了,連雨年晃晃手裡拎著的一截線頭:「你想吃這個?」
「土豆粉」用力點頭。
連雨年陷入沉思。
這根粉條自屍體堆里誕生,它的口糧只怕不是怨氣就是怨魂,更重口一點還可能是血肉,總歸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但仔細想想,這玩意兒大部分時候都很安分,唯獨攻擊過沈青池一人。他當時以為這傢伙是因為不喜歡自己的創造者,所以對與其血脈同源的沈青池恨屋及烏。但實際上它可能只是在覓食,正常的向「食物」發起攻擊而已。
被魘魅術污染後的執念,其本質與怨氣無異。說起來,昨天他撕碎那道咒術最後的反撲時,有一部分咒力確實被它吞掉了。
正想著,連雨年忽然感覺手指一緊,「土豆粉」把他勾著黑氣團的食指結結實實纏繞了起來,一個擲地有聲的「餓」字再度傳入他的腦中。
「吃了點東西後,你能做的事倒是比之前多了。」連雨年回過神來,將黑氣團一分為二,挑出略小的那半塊扔給它。
有吃的就行,「土豆粉」不挑大小,也不貪心,高高興興地張開嘴接住,「咕嚕」一下吞進肚裡去,緊跟著身上浮起了好幾張落著血淚的笑臉,表示感謝。
連雨年戳它:「別急著高興。吃了我的東西,你得回答我幾個問題。」
「土豆粉」鑽回他的掌紋里趴好,只露出個腦袋,懶散地點頭。
「第一,你是什麼?」
「土豆粉」想了想,傳過去一句磕磕巴巴的話:「不……知……道……以前……有人……叫我……覡。」
連雨年眼神微變。
古時有以舞降神之人,在男為覡,在女為巫。
所謂古時,指的是神話時代結束後的千餘年歲月,巫覡則是那時至今所有溝通天地鬼神的人與術的開端,沈青池之前請來的那些能人異士都是從最初的巫覡演變而來。
但和如今這些包裝精良的騙子不同,巫覡是真正的上古大巫分支之一,和丹家一樣有巫族傳承,在神話時代遠去後的千餘年間始終活躍於歷史舞台上。
他們走的也是丹家的輔佐人皇之道,卻不參與政治鬥爭,只為皇室觀星相命,斷朝代興衰——那也是他們先祖的道。
不過,巫覡與丹家的路實在太像了,就連結局也幾乎一模一樣。千年輝煌結束後,他們也迎來了血脈能力的斷代,從兩千年前起便漸漸銷聲匿跡,消失得比丹家還乾淨。
魘魅術、蓋皮匿骨、以屍養鬼這一脈邪術的創造者,就是最後一個有史記載的覡。
這「土豆粉」是不是覡不好說,但先太子身邊可能真的有一位覡。
丹家傳了那麼多年還有個丹澧,雖說丹澧病故後被他借體重生了,不算完整的丹家人,但好歹生死之間激發了血脈能力,讓他得以再次為丹家入世揚名,以償這份重活一世的恩情。
丹家都有這樣的機緣,沒道理巫覡一脈就會早早斷絕血脈傳承。
「妖蠱教的水可真深啊,先太子到底想幹什麼?」連雨年揉揉酸痛的太陽穴,卻沒有多想,打算把新出現的線索扔給沈青池,讓他去解題,「下一個問題,你以前吃的是什麼?誰餵給你的?」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