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連雨年難得偷閒,在潭邊釣了半天的魚,聽到這話疑惑地挑眉,反問:「他們的事還沒談完?」
「說是……還要一兩個時辰。」涉及重要朝政,擇青為難地預估了個時間,「先生命我送去的午膳,陛下都吃了,要不晚膳您也……送一送?」
連雨年好笑,幾秒後,眼底笑意漸漸平息:「他平常吃飯,都沒個定數的嗎?」
何止是沒定數,那簡直是……
告狀的話都涌到嘴邊了,還是被擇青硬生生咽了回去:「陛下有自己的計劃,在……在任何事情上。」
連雨年一扯嘴角:「行。那你再給陛下和各位大人送一桌晚膳去吧。」
「說是您送的?」
「……說是我送的。」
擇青歡天喜地地退下,看表情比中了五百萬還高興,甚至帶著一點家長把熊孩子送去住宿後的狂喜,可見沈青池平時有多難搞。
連雨年支著魚竿,另一邊手肘撐在小桌上,掌心托住下巴,盯著水面的眼睛泛著琉璃色的冷光,古井無波。
半晌,他拾起一塊石頭扔進水裡,波紋圈圈漾開,嚇跑了正要吃餌的青魚。
「混帳東西。」連雨年輕聲罵道,「圖我的人,謀我的心,借我的力,還要我給你當爹當媽。」
「你在無能狂怒什麼?」
「誰無能狂怒……嗯?」
突兀掠過耳畔的嗓音讓連雨年直起身,眼神左右掃動,最後落在一片青翠浮萍後的水波里。
那裡映出了巫羅綺的臉,在一個絕無可能站人的角度。
連雨年條件反射就捏起了驅邪術式。
「誒,別急著驅我。」巫羅綺笑眯眯地擺手,「來跟你說件事兒。」
連雨年散去巫力:「什麼事?」
「熒星入命,於東北,有大災。」巫羅綺指了指天空,「讓人皇早做準備。」
連雨年忽然想到沈青池今天召了丞相和司天監監主,眉頭慢慢皺起:「東北啊……他應該在準備了。」
「那就好。」巫羅綺問:「你呢?」
連雨年掃他一眼:「我從沒鬆懈過。」
第35章
十月十七, 淮南又在下雨。
潮濕的風吹亂岸上葦草,雨聲淅瀝,在天與地間打出一片朦朧的霧氣。
一河之隔的淮北雖無雨水, 天色卻也陰著, 雲霧攏著遠山輪廓, 那濃郁的翠色染綠半壁天空, 幾乎要滴到人間。
今年入秋後, 淮南淮北多雨,作物莫名比往年早熟了一個多月,各縣各鎮的農事官最近正緊鑼密鼓地安排收割事宜。
零散分布的農田大多已成金黃之色,田間人頭攢動,都是戴笠帽、披蓑衣的百姓在忙著收稻穀。
淮河流域氣候殊異,農作物也比別處不同, 名字雖是稻穀, 卻是一種耐寒耐熱、種植時間長的糧食, 多用來製作軍糧, 便於運輸和存放, 並且抗餓。
這種稻穀在別地不好成活, 它們好似天生就為淮南淮北而生,撐起了兩地經濟, 養活了幾十萬人,重要至極。
正因如此,這兩處絕大多數土地都用來耕種稻穀, 不做他用, 兩城數十萬民官全憑這單一作物含辛茹苦地餵養。
憑欄縣,三天睡了兩覺,加起來不足五個時辰的農事官衝出家門, 手裡抓著斗笠卻忘了戴,淋著雨跑出幾百米,才在看見迎面而來的同僚後反應過來,將笠帽重重扣在頭上。
一縣三名農事官是標準配置,但憑欄縣地小田也少,所以只配了兩名,多招屬於浪費人力,知縣不肯。
兩人碰頭,略略交談兩句,便又快步朝田裡走去。及至四通八達的田埂,他們錯身踏上不同道路,嘴裡卻同時吆喝起來。
「割谷前先看谷根——」
「先看谷根——」
「看谷根——」
清亮的嗓音遠遠擴開,中氣十足,讓彎腰勞作的農民齊齊停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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