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如傾漫不經心撥弄茶沫,看著倒影中掠過屋脊的黑影。
她突然將茶湯潑向樑柱,蒸騰的水汽里頓時顯出道扭曲人形:「回去告訴你主子,下次用暹羅的紫檀灰調香,記得把血腥味蓋乾淨些。」
第236章 起風了
寅時三刻的霧氣還未散盡,鳳如傾指尖撫過西府海棠的靛藍露珠,袖中骨刃已悄然割斷第三根花枝。
花瓣墜地的瞬間,遠處宮牆傳來信天翁撲棱翅膀的聲響,三十隻灰影正朝著閩州方向振翅而去。
「娘娘,該梳妝了」
宮女捧著金絲牡丹紋銅鏡跪在廊下,腕間銀鐲隨著動作輕晃。
鳳如傾透過鏡面倒影,看見那鐲子內側暗藏的蜂巢紋路——這是嶺南機關世家特製的傳訊器。
她抬手將金步搖斜插進雲鬢,狀似無意地碰倒鏡台旁的青瓷香爐。
爐灰灑在宮女手背時,突然騰起詭異的紫煙。「暹羅紫檀混著孔雀膽,倒比本宮庫房裡的龍涎香還金貴。」
鳳如傾用帕子裹住宮女顫抖的手腕,「告訴孫先生,下次用南海蝶蠱追蹤時,記得換掉你們李府暗衛的烏頭草鞋。」
辰時的朝鼓撞碎最後一絲晨霧。
張妃捧著鎏金暖手爐縮在鑾轎里,猩紅丹蔻險些掐進爐壁雕著的並蒂蓮。
昨夜孫謀士送來的密匣還壓在妝奩底層,那封蓋著南洋水師印鑑的假密信,此刻正貼著她心口發燙。
「皇后娘娘駕到——」
百官叩拜聲中,鳳如傾玄色鳳袍掃過九龍御階,腰間玉珏與虎符相撞的脆響驚起樑上燕雀。
她目光掃過李權臣蟒袍下微微鼓起的左袖,那裡藏著半截暹羅使節特有的金絲貝葉箋。
「臣妾有本奏!」
張妃突然撲跪在丹墀之下,鬢邊東珠步搖甩出悽厲弧線,「昨日在御花園拾得此物,請陛下過目!」
染著鳳仙花汁的指尖展開泛黃信箋,南洋水師特有的鯊皮紙在晨光中泛起磷光。
季然接過趙太監呈上的密信,目光掃過那些用鐵線蕨汁液偽造的筆跡。
這種南疆特產的藥水遇熱會褪色,此刻信紙在龍涎香熏爐的暖意中,字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
「皇后作何解釋?」
李權臣突然出列,蟒紋玉帶扣撞在御案邊緣,「這信上說你與閩州水師密謀,要在三日後火燒東南戰船!」
鳳如傾輕撫袖口銀線繡的海浪紋,指尖觸到暗袋裡真正的暹羅戰船圖紙。
昨夜她讓趙太監換掉的宮渠閥門,此刻應當已經改變了地下水脈走向,那些藏在玄武岩暗門後的走私帳本,很快就會被滲出的渠水泡成紙漿。
「李閣老不妨再仔細看看。」她突然揚手打翻熏爐,燃燒的龍涎香塊滾到密信下方。
鯊皮紙遇火捲曲,褪色的字跡在青煙中竟重新顯形——卻是孫謀士與暹羅商船往來的貨單!
朝堂譁然。
孫謀士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緊,他分明記得自己用鐵線蕨汁改寫了密信內容。
卻不知鳳如傾早讓水曹郎在檢修宮渠時,將浸泡過赤鐵礦粉的閥門芯換了上去。
流經長樂宮的井水帶著微量鐵鏽,將他後來添改的字跡蝕成了空白。
「這...這定是有人構陷!」李權臣額角青筋暴起,突然轉身怒視孫謀士,「上個月你提議改用暹羅木料修繕太廟,莫非早有勾結?」
鳳如傾拾起燒焦的密信殘片,在指間捻成細碎的灰。
她望著窗外開始飄落的春雨,知道此刻閩州港那些蛀空的戰船,應當正在三十隻信天翁指引下,被暴漲的潮水沖得七零八落。
季然摩挲著龍椅扶手上的螭紋,目光掠過鳳如傾被朝服勾勒出的清瘦肩線。
她立在滿殿風雨中整理鳳冠的模樣,竟與三年前北大營校場上,那個用一桿銀槍挑翻十八鐵騎的少將軍身影重疊起來。
燭影搖晃間,他忽然想起今晨暗衛稟報,說皇后寅時曾在西偏殿牆根下埋了壇桂花釀——正是他當年微服巡視軍營時,與那位「鳳小將軍「月下對酌的品種。
金鑾殿的琉璃瓦折射著雨後的虹光,鳳如傾垂眸整理朝珠時,忽覺發間一沉。
季然不知何時踱至她身側,帝王玄色冕服上的金線雲紋正勾住她鬢邊搖搖欲墜的步搖。
「皇后今日的螺子黛,倒比三日前濃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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