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沈湛並不是夜夜要與她相伴,他雖然重欲,可是好像還是能夠忍住蠢蠢欲動的衝動,或者說她不在他身邊,他才能活得更久一些。
所以宋婉並不執著於和沈湛同院而居,這樣分開住正好,她樂得清淨。
手邊是從藏書閣借來的書卷,有王府日常起居錄,是準備睡前催眠的讀物,免得以後回王府回在禮儀規制上鬧出什麼笑話。
還有《素書》,並沒有什麼資於治道的大謀略,其中皆是鑑於往事,修身處事的小智慧。
可今夜不知怎麼了,看了幾頁也看不進去,腦海中都是長堤上的那個身影。
珩舟死了,她已經接受了,她現在的日子沒有王府的繁瑣規矩,沈湛也真心待她,她已經將珩舟藏好放在心底最深的位置。
可這不代表她對他的歉意能夠消散。
他死前遭受了什麼,可有話要跟她說?
這話她不能去問嫡母段氏,也不能問宋嫻,她們根本不會告訴她。
那個男人與珩舟熟稔,幾乎寸步不離……
*
在宋婉輾轉反側的時候,沈湛的馬車已從惜春園後門潛入了夜色中。
馬車檐角並無常見的叮咚作響的鈴鐺,穿過無人的街市、颯颯作響的密林,在一處黝黑的山坳處消失了。
安靜又幽暗的空間裡,除了火把的光亮,沒有一點星辰,蒼穹之下,是悄無聲息勞作的人們。
各類的兵器林立,閃爍著鋒利冰冷的光澤。
除了烈火的爆破聲,就是鐵匠打鐵沉重又震懾人心的聲音,沒有一個人說話。
工匠們已勞作許久,地上的鐵鏈摩擦的有了幾分圓潤,血水滴在土地里,不多時就被炎熱的氣溫蒸騰殆盡,遠處有哀嚎聲起,卻很快戛然而止。
火光閃爍,空氣中有浮動的火星子。
沈湛站在高塔上,雙手撐在欄杆上,靜靜看著這大山里駭人的工事。
高塔下的鐵匠擦擦汗,悄悄抬眼看塔上的白衣青年,那樣精緻潔淨的面孔透著權貴特有的冰冷,他們這樣的人啊……唉,私權過重,私造兵器這樣的重罪都不能震懾他。
幽黑一片的鐵器透著危險的氣息,年輕工匠壓低聲音問:「造了這麼多了還不夠麼?」
一旁的鐵匠布滿溝壑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你太小看貴人了,這個數量只是這個月的份額,等到了日子就有人來把這些拉走。」
「造這麼多兵器是要做甚??這整座山都被掏空了,還能捂得嚴嚴實實的?」工匠道。
鐵匠看了一眼工匠尚年輕的臉,麻木的表情有了幾分鬆動,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什麼。
這小伙子還以為有朝一日能出去呢。
當年進這山里,貴人就給了足夠的買命錢,無論是有工事結束的一天還是力竭累死在這,結果就是直接扔進熔爐里了事。
像這年輕人這樣,被家裡人賣了還不自知的有的是。
鐵匠嘆息一聲,不再說話,將風箱催動到最大。
宋婉於睡夢中墜入一個微冷的懷抱,她轉過身去鑽進他懷裡,柔柔地呢喃道:「珩瀾……」
這樣自然而然流露的溫柔讓沈湛心頭一顫。
「珩瀾……」她在他頸窩裡夢囈道,「你不要死……」
這樣的溫軟依賴,是從未有過的,她不再像初遇時那樣刻意討好他,也不再那樣冷淡尖銳,沈湛心裡泛起一片細密的漣漪。
「嗯。」沈湛低低地應,吻了吻她的額頭,身體裡的蠢蠢欲動都在她的依賴中平息,「乖,睡吧。」
想起方才暗衛所報的她的過往,就讓沈湛心裡難受,有一股火氣不知道該如何發。
她從不提宋府的過往,對為何替嫁一笑帶過,一看就是吃虧受氣還只能下咽都習慣了。這些年她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這樣的事了吧。
沈湛閉了閉眼,一遍遍告訴自己那是她的父親,心臟卻還是又酸又澀,戾氣橫生。
可他見過她自保的模樣,她並不是沒有任何準備,就等著任人宰割嫁進王府的。
她拿著燭台抵著他脖頸,那股決絕,眉目間的鋒利生機,那種掙扎向上的鮮活,他此生都不會忘。
宋婉的呼吸逐漸均勻,沈湛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他將她攬在懷中,親了親她烏黑的長髮。
宋婉鮮少有感情外露的時候,有一次她痴痴地看著某處虛空問:「以後我的人生,會變得好起來吧?」
他沒有回答她,卻在心底告訴自己,她的人生由他來承擔,必然會好起來。
當年父親在功高蓋主之前激流勇退,但這皇帝心中的忌憚並未消散,這些年來榮親王府一直在東廠密不透風的監視下,如果真的偏安一隅,等貴妃誕下皇子,那就離他那些早就赴黃泉的叔叔們的下場不遠了,如今能有麓山內的成就實屬不易。<="<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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