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鏡子的位置飄下一張黃色卡紙,寫著:【今天學折(「斤」寫成了「斥」)紙,die了好大一個金房子,這樣爸爸媽媽就不用吵架了!】
疊的拼音「die」被用紅蠟筆又塗了一圈,暈紅了半張紙。
下面新出現一行字,不同於上面的幼圓體,很飄揚的字跡:【好像只有在遙遠的童年,我曾感受過夢幻般的溫暖。】
然而如今這句話也裂開縫隙,像難圓的鏡子「碎」掉了。
一出鏡子世界,江冥就變回青年模樣,撿起卡紙敷衍地觀察幾眼,塞回口袋。
而此時茶話會的房間裡,站滿蕾絲公主裙的小女孩,身體是人類的,頭卻全部是玩具的塑料腦袋,劣質的塑料眼珠在眼眶裡亂轉,包圍了他們。
他們奪門而出,走廊原本乾淨的地面從角落長出綠色苔蘚,天花板的向日葵順著牆壁一路長下來,幾乎鋪滿左右兩面牆,大大小小的花盤擠在一起,每個花盤裡又是密密麻麻的花籽,一直長到小朋友們的照片處才停。
照片全部是從脖子開始的半身照,向日葵正好長在照片上方,像把小朋友們缺失的頭補上了,照片起了植物根莖般的褶皺,照片裡的人開始蠢蠢欲動,像以根莖為骨、花朵為頭,從牆裡「長」出來。
薛潮側身踹開樓梯間的門,被封鎖的天台通路打開了,變成雲朵做的階梯,發光的金邊拱門上寫著「HEAVEN」,敞開的門後是一覽無餘的天空,身穿聖潔白袍的天使站在門前,展開漂亮的白色六翼,擁簇祂的十字架頭顱。
祂看見他們,禱告地划起十字,「阿門」出口,十字架頭顱就睜開一橫一縱的眼睛,一個挨著一個,盯著薛潮。
薛潮險些罵人,迅速往下跑,堆滿的海洋球撞在他的小腿,全是阻力,而且越來越深,到最後薛潮看不到一點台階,再一腳下去,像踩進厚雪下的冰層,直接墜進海洋球里,落進池子。
一回生二回熟,薛潮抓住梯子就往水上爬:「這是『你』的精神世界?太癲了吧。」
江冥濕噠噠跪在格子瓷磚上,看向窗外:「還有更癲的。」
池館僅有的小窗被一排排高拱形窗替代,窗外的幼兒園操場上,漂浮著密密麻麻的氣球,明亮又掉幀似的陽光照透它們輕薄的皮,氣球內都有一朵小向日葵,根莖伸出最下方的收束口,作為系氣球的繩,兩側舒展葉子,延長一米左右,扎進小朋友斷口崎嶇的脖頸里,把他們吊在空中,風鈴似的搖晃。
向日葵在氣球里也面朝太陽,但根莖墜下的身體卻齊齊抬起手,指向他們。
「【江冥】……明明沒有血,也沒有怪物,但就是感覺比其他本都恐怖,誰懂。」
「【江冥】這才是真正的調查團本吧,我感覺我的san要清零了,大腦皮層持續過電……」
「【江冥】從開播到現在,我的雞皮疙瘩就沒下去過……真的太癲了……」
「【江冥】這個本太詭異了吧!」
江冥歪了歪頭,像在思考什麼,最後謹慎地說:「你有沒有覺得……這個紅配綠太土了,就沒有其他顏色的氣球嗎?」
以為他有什麼通關高見的薛潮和觀眾:「……」
薛潮一巴掌拍他後腦勺:「腦子裡的水控出來了嗎?」
江冥被拍進水裡,又幽怨地爬上來,甩了甩頭:「感覺進的更多了。」
他躺平下來,長手長腳擺成一個「大」字,濕透的淺色衣服貼著他漂亮的肌肉,撩起一角,水珠正滾過流暢的人魚線,長發散開,白得幾乎透光,整個人像一汪清透的桃子汽水,呼吸帶動身體的起伏都甜滋滋的,仰躺在那裡,以一個可以被完全掌控的低視角,訴說欲語還休的誘惑。
但偏生還是那雙眼睛,笑意太艷了,近乎不懷好意:「再這麼看我,我要以為你想睡我了……那麼我的主持人先生,你有什麼想法?」
薛潮盤腿坐他旁邊,嫌棄地掩好他亂飛的衣角,直接忽略了他的一語雙關:「這次沒有東南西北,也不需要扮誰的父母,你卻變回大人,整個幼兒園也崩壞了,很可能是『你』的故事告一段落了。」
「但故事暫時沒看到什麼標準結局,所以作為主人公,我要離開這個故事才能結束——我們要逃到校門外?」江冥回憶自己來時的狀況,「後面那條街有空氣牆,樓什麼的可以當成純背景板,我一開始就是站在靠門的馬路上,除了進幼兒園,沒有其他的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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