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真要隱藏這位同學的存在,是為了讓所有人知道這位同學「不存在」。
預備鈴響起,學生們連忙回到座位,江冥用剩下的所有存貨賄賂了班長,對他這個「黑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歡天喜地蹭到薛潮身後的空位,騷話還沒出口,就被薛潮瞥了眼:「你都有座位……」
江冥:「?」
他立刻委屈了,幽怨地順著薛潮的目光看去,所有學生歸位,徘徊在過道的鄧達雲再不起眼也起眼了。
等正式鈴響,老師就該進門了,鄧達雲再像一根朽木,也知道先隨便找個座位,就近問:「同學你好,我可以坐在旁邊嗎?」
同學無動於衷,面具頭顱一片空白,繼續整理課桌。
鄧達雲尷尬,只好換人問,剛問完,另一位同學的面具頭顱直接掉下來,霸占旁邊的椅子,斷裂時腔子濺出血跡,染紅鄧達雲的臉,他瞬間懵住了。
「……」接連碰壁,他驚嚇後也學聰明了,沒有過問,確定是空位就直接坐下,椅子卻憑空消失,他結結實實摔在地上,膝蓋磕在桌角,疼得他蝦一樣蜷起來。
從頭到尾徹底無視他的學生們好像忽然注意到還有這麼一個人,白色面具頭顱四面八方轉去,眼睛、鼻子、嘴唇等五官的所有位置,忽然長出一雙雙人的軟嘴唇,鑲嵌在面具里,勾起「笑」的弧度。
他們頂著滿臉大張的嘴,發出整齊的嘲笑,沸反盈天。
笑完又各自轉回去,嘴唇相繼消失,又當他不存在了。
鄧達雲低著頭,慢慢爬起來,包在黑色休閒褲里的一雙長腿經過他身邊,他聽到男人懶散帶笑地問:「同學,這套桌椅有人用嗎?」
長得帥是方便,女生有點羞澀:「沒人,你坐吧……」
「謝了。」薛潮搬起桌椅就走,利索放到最後一排靠窗位置的後面,為鄧達雲單開一排,「還不過來,等我抱你上去?」
鄧達雲沉默地跟上,想接過桌椅,被薛潮瞥了眼,手一僵又縮回,女生反應過來桌椅給鄧達雲用,面具頭顱鏤空的五官各處,忽然睜開一雙雙人眼,盯著薛潮,像看一個不識好歹的異類。
其他學生同樣睜開滿臉人眼,所有目光匯聚到薛潮,最後通牒般的警告,好像這間教室里存在一個看不見摸不著但都心照不宣的規則。
在這玩規則類怪談呢?
玩家看戲,江冥看得最歡,但他又像不忍心,提醒道:「人家那意思就是不借。」
薛潮撐著桌椅,捲髮微微垂到身前:「那只能坐講台上了,你們老師呢,他不介意就行。」
全班:「……」
江冥無奈笑了笑。
所有同學的眼睛消失,又忙回自己的事,借桌椅的女生略過目光,像完全不記得原來旁邊有一套桌椅,蒲逢春的同桌自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一個男生去後面的柜子找書,徑直走向薛潮,薛潮沒有避開,就見男生像穿過一片空氣一樣,穿過他的身體。
他在這些人的眼中也不存在了,成為第二個幽靈。
玫瑰頭顱揚起,想把他的笑話看得更清楚,就見薛潮一臉淡定拖過頂後門的椅子,坐到鄧達雲旁邊,外套罩在臉上就休息。
薛潮當然放鬆了,被所有人屏蔽,就沒人管他根本沒有補課名額這件事了,他至今沒找到第三個單元里自己的身份,比江冥還是「黑戶」,剛才還在思考如何應對,如今不用愁了,他公然睡覺都不會有人理。
鄧達雲沉默坐下,空蕩的書桌就像觸發劇情的關鍵道具,重新加載,桌面出現深深淺淺的刻痕、學長學姐經年累月留下的小抄、天馬行空的亂塗亂畫、墨水點子,書桌堂里也多出一摞書和筆記,還有鉛筆盒。
他抽出英語書,封皮寫著他的名字,與他的字跡如出一轍,字體的結構鬆散,有時頭大身子小,有時偏旁分家,比起寫字,更像畫畫。
「鄧達雲」也確實愛畫畫,書里的空隙全是他畫的小人……小鬼,眼珠子、幽靈、瘦長鬼影等等,黑漆漆的線條,髒亂的墨水塊,愛好挺小眾的。
小蜜蜂擴音器頭顱的英語老師踩著鈴聲進門,開始上課,鄧達雲翻書,手忽然刺痛,多了一道被劃破的傷口,血流在桌面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條白線上,書桌被白線一分為二。
他的手試探地過線,又多一道傷口,前方傳來男生的悶笑,他一笑,周圍就響起同頻的笑聲,一圈人又從石塑里長出鮮紅的血肉,不斷開合,揚起的弧度不像笑容,像彎刀。
男生笑倒一邊,露出變形的書桌,桌子從圓頓木頭不斷漸變,到桌邊變成一段削尖的刀片,正在滴血。
鄧達雲知道自己真正的位置在哪了,前面的男生就是他的同桌。
他們的桌子本該並在一起,白線是「好同桌」畫的三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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