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稚嫩但蒼白的小手忽然抓住窗櫃,要掀開帘子,薛潮抱起人頭,熟練地準備跑路,卻聽「滴——」一聲,第一個帘子內傳出拉長的警報音,代表心跳的那條線慢慢扯直了。
靠,真死了?薛潮震驚,忽然有種被訛的倒霉感。
小手倏地縮回,欲露臉嚇人的小東西重新躺下,假裝一直在睡,薛潮剛到門口,就聽到護士小姐的腳步聲,明明很輕,但回聲仍然在走廊里繞幾個來回,很有壓迫感,還有抽拉針管的聲音,是護士小姐可以直接扎針的頭顱。
薛潮改鑽中間的病床底下。
不一會兒,護士小姐進門,拉開第一個帘子,熟練地檢查患者狀態,針管抽動聲一下、又一下,似乎扎進患者的皮膚,抽了一管血,揚頭回正的時候滴落一兩滴,就在薛潮的眼前。
護士末了嘆口氣,一種漠然的惋惜,薛潮品了品,應該是「沒救了」的意思。
另一個趕到的護士印證了他的想法,關停了所有設備:「今天臨床的就是這個了?」
薛潮沒聽到最開始的護士回答,但兩人隨後撤出病房,應該就是默認了。
今天第一個床的患者接受過治療?
不過她們走得是不是太乾脆了,一點沒發現他?他還以為臨走的時候會忽然折下針管頭顱,送他一針呢……而且第三個床的小孩也很安靜,剛才不是還嚇他來著?
……可能小孩怕護士,如今護士走了,估計快忍不住了。
但他猜錯了,小孩躺在病床里裝睡,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再次聽到腳步聲。不是護士,護士全部出去了,腳步聲是在屋內忽然響起的,但沒人下床。
這次的腳步聲是真輕,像沒有腳,直接飄下來的。
白色長袍掃過床底,落下羽毛,來者拿著一本聖經,停在第一個患者的床前,緩緩翻開書,念道:「那麼現在,我來到你的床前,為你的靈魂指引道路。」
薛潮一愣……「臨床」是這個意思?
聲音很催眠,像誦讀了一輩子經文的老牧師,吐息迴蕩在偌大教堂,帶著神聖的回音:「耶和華所恨惡有六樣,連他心所憎惡的共有七樣,就是高傲的眼,撒謊的舌,流無辜人血的手,圖謀惡計的心,飛跑作惡的腳,吐謊言的假見證,並弟兄中布散紛爭的人……」*
金口玉言,長翅膀的怪東西每說一樣,薛潮相應的器官就像被封鎖了,到最後一個「人」字,他整個人的精神停滯……他忽然理解將死之人有所感召的說法,只覺下一刻自己就會出現在天堂的大門口。
但大概他幾輩子加起來,都和「神聖」沾不上什麼關係,更是沒有一顆會去贖罪的心,到大門口也得被退回來,幾乎只過了一兩秒,他遨遊幻夢般的神魂冷冷歸位。
病房已經重歸寂靜,開口堪比緊箍咒的不速之客收了神通,已然離去。
那東西是畫裡的「天使」。
外面格外亮,光芒跳動,溫度灼人……起火了!
薛潮徹底清醒,鑽出床底,第一個病床燃起大火,直逼天花板,但並沒有向四周蔓延,反而規矩而熱烈地拘在這張病床。
患者的自行車輪頭顱停止轉動,就是沒了「呼吸」,被燒地噼里啪啦作響,像填進爐里的柴,很快只剩一捧勉強有人形的灰。
薛潮捏著鼻子,撥開隔斷簾,畫框裡的天使不見了。
羽翼忽然從後掃過他的脖頸,在嗆人的熱浪里,涼碎他半邊的神經,又是那低語:「要躲避,不可經過,要轉身而去……」*
天使站在他的身後,羽翼卻沒長在身後,而是從脖頸的腔子裡伸展出來,徐徐打開……一顆六翼頭顱。
說著羽翼頭顱一扇,薛潮就被推進畫裡……他本該被按進畫裡,但他先一步把人頭塞進畫裡,他便被堵在畫外,進不去了。
果然……這鬼構圖不是展示空靈的史詩之美,只是因為一幅畫只能有一個人……或者說「一個意識」。
人頭本就困在籠子裡,又被封進油畫,憤怒亂撞,牙齒鑽出籠子縫隙,狠鑽畫紙,薛潮嘶了一聲,驚奇地瞥了眼手心的咬痕,像發現新大陸。
人頭沒注意薛潮令人驚悚的目光,恨不得再長出幾張嘴,咬斷他的手,薛潮趁著人頭活力十足,摘下畫反手砸在天使的翅膀腦袋,人頭很給力,生生咬掉天使一把血淋淋的毛,天使哀叫,被薛潮快准狠地踹進病床的火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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