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一個大爺靠在自行車上賣糖葫蘆,小音響一遍又放著一遍「冰糖葫蘆、冰糖草莓、冰糖冬棗,10元一串,10元一串……」
大爺自己錄的聲音大概是被播過太多次, 已經有些失真,儘管如此, 還是絲絲縷縷地勾起尺綾的注意力。他望過去,邁出一隻腳,張大嘴巴停在那兒。
好想吃呀。尺綾被眼前的水果串串迷住, 已經快神魂顛倒了。
剛想起步, 尺綾又想到自己來不是買東西的,他是要去找哥哥的。他看一下自己的電話手錶,屏幕倏地亮起, 還剩一格電。
再三猶豫之下,大爺注意到他, 突地朝他招招手。尺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蹬蹬蹬地跑過去。
「小朋友你有錢嗎。」
「我有。」他伸出小手, 電話手錶裡面有錢, 可以付款。
尺綾手錶滴一滴, 付錢之後,大爺就開始給他的冰糖草莓拆外衣。
嘶啦嘶啦的聲音, 尺綾望眼欲穿,伸手接過整整七顆的草莓串串,上面掛著一層泛黃薄脆的冰糖膜。
他看著草莓尖尖,紅紅的,繼續往往前走。串有他小臂那麼長,舉著還挺重,搖搖晃晃的。他一邊走一邊看著搖晃的冰糖草莓串,非常想咬一口,但嘴巴瞄不准草莓,找哥哥的步子也不能停下來,於是三心二意地盯著草莓遊蕩。
算了,先吃一口吧。他張大嘴巴。忽地,兩隻手突然從後面夾起他胳膊,徑直提起他,尺綾一受力,眼睜睜看著小手發軟,一整串冰糖草莓歪下,那瞬間他眼前像放了慢動作一眼,15°、45°、90°、120°,草莓往下沖了——
耿辱兩手夾起他,徑直向外跑。尺綾還沒看到草莓串的慘狀,身體被挪方向,一隻青筋暴起的手臂夾著他胳膊轉彎,徹底遮擋住那段視野。尺綾來不及回頭,只聽到一聲落地的沉悶,所有地面的塵埃剎那飛揚,蒙蓋在晶瑩剔透的冰糖草莓上。
急促的跑步聲替代那一瞬間,占據尺綾耳畔,逐漸變得聒噪清晰。
他聽到抱起他的人的呼吸心跳聲,耿辱跑得很快,拼盡全力,簡直像戰場逃命一樣,亦或者說是在逃避追捕。
尺綾反應過來,就算再突然,在被抱著奔跑幾十秒後,他意識到自己的冰糖草莓還沒吃就死掉了,他哇一大聲哭喊,「我的草莓!」
同時,身後傳來高調鳴笛的警車,威武威武地從側路停入成南路。
路人被這聲吸引著轉過目光,又投向哭泣的小孩,卻只見一個大黃毛夾起小孩就往外跑去。要不是聽清楚「我的草莓」而不是「救命啊」,他們還會以為是哪來的混混人販子偷小孩,後面的警車是來追他。
「小祖宗別哭了。」耿辱揪著他快掉了,兩隻手將他重新抱好,腳步卻是一刻都不敢停。
兩分鐘不到,耿辱跑出商業街,在寬闊的小廣場停下來。他立馬放下尺綾,呼哧呼哧地彎下腰喘氣。
尺綾看著他,定定站在那兒。耿辱快喘不上氣了,心臟有些疼,他手一抹褲子抽出手機,看時間和消息。
10點58分,而爆炸預告的消息定在11點整。此時成南路中已經被警察包圍了,正在往外做疏散。
他放下手機,又抹一下手心的汗,抬眼看尺綾,尺綾還是定定的站立,似乎還沉浸那串草莓逝世的悲傷中。
耿辱手搭到他腦袋上,往下順了一下,借力重新直起身。這一下撫摸似乎有竭力的無奈,也似乎有慶幸,幸虧找到了。
「我還沒吃。」尺綾小聲地自言自語,兩隻小手張張合合,似乎在表達悲痛。
耿辱沒向他解釋,只看著還在不斷往裡走的人,又看著不斷被往外趕的人,那條消息刺眼地停留在手機上。要是這個爆炸預告是真的,再晚一點找到尺綾,後果不堪設想。
至於還停留在裡面的行人,耿辱心懷慈悲,卻無能為力。他彎下腰重新抱起尺綾,時也命也罷了。
他顧不得那麼多人的性命,也不可能大喊一聲要爆炸,沒辦法,他真的沒辦法。
十一點。
身後的商業街,並沒有傳來爆炸聲。耿辱停下腳步,往後望望。
尺綾還想掙扎著回去拿自己的冰糖草莓,可是耿辱抱著他,他下不了地,於是四肢揮舞。
警方在接受到爆炸預告後,立馬前來成南路排查,從街頭到巷尾都仔仔細細地搜尋了一遍,沒有發現嫌疑人,更沒發現任何異常爆物。
好消息傳來,信息的來源查到了。警方順著網線查到號主是一個43歲中年男,立即上門找嫌疑人,接過一開門,發現原來是一個未滿12歲的小孩拿爸爸帳號發假預告,玩這種製造恐慌的惡作劇。
澄清的公告很快就通過官方帳號發出,迅速在社交媒體上傳播,安撫公眾恐慌的情緒。差點以為要發生大傷亡的群眾有種被耍了的憤怒,底下的評論一條條都在罵著臭小孩要好好制裁,最好關個十天八天的。
坐在水果店前喝著果汁的耿辱,刷著手機里的通告,一瞬間啞言失語。他靠在大排檔椅子上,無語地舔了舔嘴唇,這下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他差點跑沒半條命的最終結果,居然是小孩圖好玩的惡作劇,荒謬中透著一絲詭異的合理,他搖搖頭安慰自己,起碼比真炸了好。
尺綾坐在他隔壁,跪在大排檔椅子上,啜啜地吸著大杯果汁。耿辱為了安撫他失去冰糖葫蘆之痛,花整整15大洋給他買了杯鮮榨橙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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