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沒有蠢到這種地步。
但是靜下心來說話,也是越發的困難。
直到謝明安聽到了今日極早的時候,謝明眴便和史元容見面了的消息。
「皇爺,殿下只和首輔大人商量了一些關於春闈的事情,不必如此憂心。」
此時說話的是掌印太監邵元楓,他表情算不上過於諂媚,但還是少見的有幾分陰柔的影子在。
謝明安手中批改的奏摺已經放下,他的目光不知落在了何處,思索道:「你說,他是故意給朕看的麼?」
這句話,不好答。
邵元楓深知在陛下跟前辦事,有的時候須得聰明些,陛下問了,不一定是要聽到回答,如果這個時候真的傻乎乎的回答,開始發表自己的見解,打斷了陛下的思緒,那就是殺頭的大罪。
史元容這廝四五年來,私底下做了不少腌臢事,自以為深藏不漏實際上全被裕王殿下查探的清清楚楚,所有的罪證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記錄在冊,哪裡還有容許他詭辯的痕跡?
裕王殿下就算和陛下關係再不好,那也是兄弟,血脈相連。
更何況如今誰人不知,裕王殿下假死回京帶會的那名青年,二人關係似乎匪淺,倒有些像...斷袖。
邵元楓自然是不敢妄加評議殿下,於是轉而答道:「老奴聽聞那位蘇小公子身體向來不大爽利,秋闈便沒撐過去,出了那貢院大門便昏了過去,殿下悉心照料許久,整日守在身旁,才終於見有所好轉。更何況春闈最是寒涼,題目要比鄉試還要難上幾分,耗費時間又長,臣猜測,殿下也只是怕這位至交好友病了去,才想著和首輔大人商議幾分。」
謝明安靜默許久,手上不自覺的轉動玉扳指:「哦,你覺得他們二人的關係,是用至交好友可以一言一概的?可朕看著倒不大像,這套說辭,倒像是糊弄三歲稚子的。」
邵元楓麻利的跪地,額前觸碰到冰涼的地磚:「...依老奴愚見,或許不止,但...」
謝明安忽地笑了,喚來喜安:「把朕庫中的高麗參取來,去趟裕王府,就說...說朕賞蘇逸補身子用的,叫我那皇弟一定要收下朕這份心意。」
喜安應了聲是,很快便出了大殿。
「退下吧,」這話是對邵元楓說的,他側身退開,面前再次一片清靜,謝明安重新拿起奏摺,開始批改,再也不曾抬頭。
夜風穿廊而過,最後一盞羊角宮燈微弱的火光消散在極極暗夜中。
第47章
背後依靠大樹的好處就是不必為了求人做保卑躬屈膝, 蘇逸拿了保結,只需要等會試那天考試就行了。
可會試三場,卻需要連考九天。
若是精力旺盛的年輕學子, 考下來就算身體不適, 休息兩天就會好的差不多, 倒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可若是換成年齡稍微大一些, 又或者是身體不太好的考生,通常熬不過這九日,更別提正常發揮,連將試卷填寫完整都是一件難事。
臨考前一日, 蘇月已經幫他整理好了考試所需要的被褥碗盆, 謝明眴推開門時, 蘇逸還沒有去睡。
「不早些睡?明日四更就要起床去貢院了。」
謝明眴走近, 輕觸他的髮絲,蘇逸身上總有股淡淡的藥香。這段時日, 他整個人都是被泡到藥罐子裡慢慢養出來的,但這只是謝明眴以為。
謝明眴不知道這些東西對他並沒有什麼用, 蘇逸卻也不掙扎,再苦的藥,都會喝的乾乾淨淨,只求一個謝明眴的心安。
蘇逸被他這聲詢問拉回神, 下意識的低低嗯了一聲, 起身時卻被人圈進懷裡。謝明眴低頭去吻他的額頭,那是一個一觸即分, 卻又帶著無數憐惜的吻。
很久很久,蘇逸才聽到他說:「我的小雪人。」
謝明眴扯過自己身上的大氅,將人裹住:「春寒料峭, 就算屋子裡有炭盆,也不能就只穿這麼薄。等明日去了貢院,號舍上更是冷。我能做的只是叫他們給你安排了不避風的號舍。夜裡風涼,一吹就容易腦袋疼,晚上休息時,更要要蓋好被子。一定要記得吃一些,餓了肚子,要叫我在外面好生心疼。」
蘇逸輕輕點了點頭:「我會的,不會凍著的。」
「不會凍著的...」謝明眴把這三個字複述了一遍,忽地笑了起來:「信你的話,倒不如直接把你關在家裡養好了病再考試。」
恍惚間,聽到養好病這三個字,蘇逸感覺到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不為其他,是他清楚的知道這病不會再好了。
堅持走下去,也是死路一條。
明明結局早已確定,他為什麼還要折磨自己,去忍受著裹著冰碴子一樣的寒風,去參加這場考試。
蘇逸捏緊了手中的衣料,推搡著謝明眴往床榻上去:「不說了,快睡覺。」
可蘇逸知道,他不是在折磨自己。
他還能通過這次考試再獲得一顆丹藥,還能再和謝明眴呆在一起一會兒。哪怕只有幾天,哪怕很短,而他只需要忍受一點痛苦,一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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