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襄儀感到心急,倘若媯越州果真說了什麼,她會說什麼呢?自己該怎麼回答才能不叫她瞧出來?她是生氣地叱罵,還是冷漠地嘲諷?無論如何,這都比憐憫要好得多。
可她還是想像不出來,她們已經分別太久了。秦襄儀更傾向於昨天的重逢是場妄想的美夢。真實的情況里,媯越州並不想帶她走,她只會用多年前分別時那冷漠又不耐的神態奚落她的不堪,媯越州會拔腿就走,而秦襄儀會哭著拉住她,秦襄儀會說「我錯了」。
她心中煎熬,猶豫著自窗邊轉身,可剛剛轉過頭來,卻又猛然嚇了一跳。
秦襄儀用手緊緊抓住窗柩,月光仍然隱在雲層中,可在如今她的面前幾步遠,卻能模模糊糊瞧見一個人影。房門被推開,原來她已經走了進來。
「我方才叫你回頭,」媯越州說,「你沒聽到。」
秦襄儀慶幸這屋裡夠暗,才讓她瞧不見對方的神情。她將視線放在對面的肩上,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出口便哽咽起來。本以為已經流盡了的眼淚再度滴滴答答,自臉頰滑落,她忙伸手擋住了眼睛。
「你不問我……」過了良久,秦襄儀才以沙啞的聲音重新開口道,「你一點,也不問我嗎?」
「下雪的時候,會想起你,」媯越州以她慣常的、雲淡風輕的語氣開口,卻似乎說起了另一個話題,「達輝蘭是個寒冷的國家,雪下得很大,每當那時候總會想:『有個人說過會翻譯福利安婭的《雪國》到國內,不知她完成了麼?』『或許會讀到她的作品吧』。見到鵝毛大雪時,偶爾會這樣想。」
秦襄儀怔了下,又是哭又是笑的,她抹了把臉上的淚水和笑痕,說道:「我有時總覺得你對我不起。其她時候卻會想:假如你真的對不起我,那還好了。」
她又問:「你為什麼還回來?」
媯越州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這時笑了一聲,才說道:「大概是為了對你不起。」
秦襄儀也笑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將視線真切落到媯越州的面容之上。光線依然暗淡,可秦襄儀能夠分辨出她的輪廓,和那雙同多年前別無二致的眼睛。
這樣的時刻,似乎也同許多年前並無區別。
「見到我的時候,你是不是失望了?」所以秦襄儀不由自主,終於還是問了這句話——只有少年時的秦襄儀才會問出的這句話。
媯越州沒有回答。
秦襄儀依然執著地望著她。這時天空上的烏雲漸漸散去,一輪月光悠悠落在窗台之上,也照亮了兩人的面頰。
「你不說話,」秦襄儀低聲說,「那咱們和好,行不行?」
第108章 「顧司長傷得重,政宰自然關心。」
乾燥明亮的病房中,掛在牆上的西洋鍾發著「咔噠」「咔噠」的單調聲響,時針走過幾圈,終於在天亮之時指向了代表著「七」的刻度。七點鐘整,病床之上的顧聞先終於自疼痛中甦醒。
他渾身上下都纏著繃帶,一條腿打著石膏,著實動彈不得,一雙陰沉暗紅的眼睛便自繃帶間顯露出來,分外惹人注目。守了一夜的三太太忙噓寒問暖,顧聞先聽入耳中卻只覺聒噪。他徑直打斷三太太的話,嘶啞著出聲問道:「她、她走了?」
三太太一愣,還以為他說的是那個打人的短髮女子,便答道:「是、是!她對老爺動完手……大搖大擺……就走了,我讓曉玲出門去看,才見有好些人——都穿著跟她差不多的衣服,壓著咱們席上的錢司長就走了。還、還……」
「我問的是秦襄儀!」顧聞先暴躁的出聲喊道,「住在東閣里的人——你那天有沒有見她?!是不是被媯越州——這個該死的女人——被她帶走了?」
三太太再度愣住,自與他相識以來,多見他不怒自威,也受他寵愛關懷。像這樣的情形,到如今還是第一次。她心中又是畏懼又是委屈,還漸漸湧現出酸澀來。她抿了抿嘴,將眼淚忍住,才說道:「是!誰沒看見?在那院子裡四個人八隻眼,哪個沒瞧見你大老婆抱著個女人哭暈了?!那女人抱著人就向外走了,哪個敢吭一聲?」
顧聞先沒聽她說完,猛然咳嗽起來,三太太嚇了一驚,忙為他撫胸順氣,卻不防給一把掀開。身上纏滿繃帶的人竟憑著一股驚人的意志自床上坐了起來,從面上僅暴露出的眼鼻口三處也能叫人瞧出他的暴怒。
「劉副司!你把劉副司喊來!快去!」
三太太摔了個屁股蹲,正揉著痛處「哎呦」著剛站起來,聞言剛想說什麼,卻聽見身後門外卻恰巧傳來了一個陌生的女聲:
「小劉在雲青府,政宰有話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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