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被安全帶勒得發疼。阿奎那緊閉雙眼,緊緊摁著腹部,竭力忍耐著這一陣劇烈發作的眩暈。
前面的計程車司機被嚇了一跳。他罵罵咧咧開門跑下車,兇橫地拍著阿奎那的車門,卻差點被猛地打開車門的阿奎那撞了個正著。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阿奎那衝到路邊,扶著車尾箱俯下身就是一陣劇烈的乾嘔。
「夥計,」他皺著眉頭看著阿奎那後背幾乎被冷汗浸透的襯衫,「你這動靜好像要把苦膽都嘔出來。」
阿奎那費了好大勁才站直了身體。「你一天賺多少錢?」他喘息著問道。
司機愣住了,「運氣好的時候,能有百來塊錢吧。」
阿奎那從夾層口袋裡掏出錢包,「我給兩百塊,包你半天。」
司機猶豫地看著他冷汗淋漓的臉龐,「你不會吐在我的車上吧?」
「……如果弄髒了你的車,我另外付全車洗車費。」
司機沒猶豫多久就答應了。他讓阿奎那坐上副駕駛座,在他的指引下開進了安碧澤區,並四處停停走走、兜兜轉轉。他時不時用眼角餘光掃一眼身畔的阿奎那。過了一會兒,終於按捺不住開口了:
「首府的氣候對水族不太友好吧?」
阿奎那沒應聲。司機自顧自地說:「我也有鯫科(水族的下屬分類,專指生活在淡水的小型魚類,鬥魚也是其中之一)的朋友。直到他父母那一輩才第一次離開聚集區,嘗試向外發展。他去的是西部的某個小城,那地方居然只有兩種性別的廁所,你能想像嗎?」
阿奎那一語不發,盯著街道上走過的每一個可能是海戈的身影。司機又偷偷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扣著安全帶的平坦小腹上費解地琢磨了好半晌,試探地問道:「你在找孩子的父親嗎?」
「……」
阿奎那欲言又止地看了對方一眼。過了會兒,忽然說:「是我養的貓。」
「噢,原來如此。」可是對方的表情顯然一點也不相信。阿奎那望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潮,平靜地說:「我背井離鄉,孤身在外,需要一點情感慰藉。」
司機的表情變了,變成一種深受感動的同情。「這是個冷漠的大城市,」他不無哀傷地說,「人人都是異鄉人。」
他打方向盤拐過街角,繼續說:「可是別養貓。它們是鐵石心腸的動物,像我的初戀一樣善變,像我的房東一樣無情。」
「……」
「你會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你已經深深地需要它,但它自始至終只是在容忍你。你們根本不能相互理解。它不受束縛,不受馴化——你永遠別想馴化一隻貓!最後被馴化的只會是你。」
「……」
他們繞過安碧澤街區,水族舊福利保育院,喀隆區,在芳芳夜總會門口轉了兩個圈,甚至開去了阿奎那遇襲的街道巷口。在司機斷斷續續、絮絮叨叨的話語聲中,阿奎那的症狀慢慢緩和了。但與此同時,他的心情卻越來越焦灼。
他抽空下車給赫爾珀打了個電話。海戈仍然不見蹤影。
阿奎那知道,斯普林格已經焦躁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旦今晚不能把海戈領到他面前,他會失去他的信任。斯普林格很可能會下令公開開展全城通緝——自己迄今為止的努力、對海戈的保護,將盡數化為泡影。
天色越來越暗,霓虹燈亮起,月亮升上天幕,街上的車流行人也越來越少。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夜色深沉,街邊的小店次第掛出了打烊的告示。阿奎那的心情從焦躁、擔憂,漸漸變成失望和消沉。司機也察覺到了他的心境,閉上了嘴,不再多言 。
午夜十二點半,司機把他送到了東塘區公寓的下坡處。「它會過得很好的。」司機對車窗外的阿奎那安慰道,「下次改養一隻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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