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
他手指點著表格上「是否初次埋置」一欄:「你確定他是初次埋置嗎?」
阿奎那下意識地應道:「當然——」頓了一下,又吞吞吐吐地說:「……我想是的。」
對方越發迷惑不解,有一刻,阿奎那真怕對方會直接問出那句「你到底和他是什麼關係?」。
幸好對方沒有追問,直接拿筆把那欄塗掉:「手術位置一般是在左上臂內側,但是他那兒已經有個扇形傷疤了……」
阿奎那微微睜大了雙眼,聽對方說:「你知道吧?那確實就很像是皮下埋植才會形成的術後疤痕。」
對方見他沉默不語,聳了聳肩,道:「不過問題不大,換一側操作就是了。等術後,你自己問問他吧。」
海戈披上外套,走出診室,看到阿奎那從兒童診區的方向走過來。
「真的有糖。」
他朝他揚了揚手,露出掌心一顆淡粉色的糖果。
「……那是打蛔蟲用的嗎?」
「但是這個很好吃。」
阿奎那興致盎然地剝開糖紙,順手遞到海戈臉前。
送上去才發現自己在做什麼,兩人愕然對視了一秒,阿奎那下意識想要撤回手,卻見海戈一低頭,迅速把糖叼走了。
阿奎那頓時僵住了。海戈的舌尖捲起糖果,仔細吸吮著那股細膩的甘甜,面無表情地說:
「確實很好吃。」
阿奎那別開眼,雙手塞迴風衣口袋,一邊訕笑敷衍著,一邊旁顧著周圍有沒有人注意到了這裡。
只有藏在衣袋中的手指,不自覺地屈伸了一下,指尖還留存著被那飽滿溫熱的嘴唇輕輕含裹過的觸感。
兩人各懷心事,一前一後地沿著林蔭道往回走,誰也沒說話。
阿奎那又想起了海戈手臂上的瘢痕,正在心底琢磨是否要詢問,卻聽身後海戈試探著地率先開了口。
「剛才的手術……」海戈猶豫地問道,「我是被絕育了嗎?」
阿奎那差點絆了一腳。他站定腳轉回身,駭然瞪著他:
「當然不是!等等,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是皮埋?你——你連這手術究竟是什麼都不清楚,還是去做了?」
海戈當然不會承認,先前醫護人員做術前告知的時候自己正想著阿奎那身上的香氣走神。他輕咳了一聲,道:「你讓我做的手術,總不會有什麼壞處吧。」
「我還可能把你抓去絕育哦?」
海戈聳聳肩:「我只是想確認一下。其他倒也無所謂。」
阿奎那真不知道,是要為海戈對自己超常的信任感到欣慰,還是要為他對自己的身體不當一回事的隨意感到無奈。他三言兩語簡單解釋了皮下埋植對調節生理周期的益處,如果適應得好,有的人甚至可以藉此擺脫信潮周期的影響,乃至徹底防治汐熱病。
他一面解釋,一面暗自奇怪。看海戈的表現似乎確實對此一無所知,難道他手臂上的瘢痕只是偶然?
他躊躇著,終究沒有把疑問說出口。
他望向逆著夕陽佇立的海戈。就像此刻天際被落日餘暉染成金紅色的雲靄,海戈素來冷硬灰白的輪廓,竟也有了一種茸茸的溫暖感。阿奎那說:「今天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想不到,你會願意為我做這些。」
「我好像也沒為你做什麼吧。」
「你還記得我們剛見面的時候我逼你去體檢嗎?」阿奎那忍俊不禁,輕輕笑道:「我現在才知道你當時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海戈有點窘迫起來。他繃著臉,徑直經過阿奎那走到了前面,「你太誇張了。」
他咕噥了一聲,一腳踢飛了橫亘在路上的小石子。他隨便扯了一個話題,道:「所以——你說你有定期做社區義工還是什麼——你做那個幹嘛?」
「最初是……想要讓自己好受些。」
海戈一怔,聽阿奎那慢慢說道:「我年輕的時候,總天真地以為自己取得的成就完全是靠自己努力拼搏而來。後來見識經歷了一些事,才知道世界運行的規則並沒有那麼簡單。『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並不是個個都有過你擁有的那些優越條件』——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有意識地想要接觸不同的生活環境,力所能及地為那些不幸的人提供一些幫助,或許也是稍稍彌補作為一個幸運者內心隱隱的不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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