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戈幾乎開始懷疑,眼前這幅場景究竟是他的想像?還是他這雙眼睛真的在夜裡纖毫能辨、能將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
浴室里傳來「啪」的一聲脆響,阿奎那嚇了一跳,回身走到浴室門前,正看到海戈蹲在地上清撿散落的鏡片。
海戈頭也沒抬,低聲道:「……抱歉,不小心撞到——」
阿奎那錯愕道:「為什麼用手撿?」
他一道蹲在他面前,不由分說攥起了他兩隻手:「小心點,別受傷了……」
他的視力和對方相比可遜色太多。在昏暗的光線中幾乎將鼻尖貼近他掌內,終於看清海戈手上並沒有被鋒銳割傷。
這麼近地端詳看得更清楚,這雙手手指頎長粗壯,洗得很乾淨,但皮膚粗糙,手背上大大小小的皸裂,許多癒合的血痂、繭子和傷疤,累加重疊,連指紋都看不見了,簡直就像一座飽受摧殘的戰場。
海戈悶悶不樂地垂著眼睛,一語不發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他清理完剩下的碎屑,又在台面洗手,低聲說:「太遲了,你早點休息吧。」
他用的是衣物洗滌劑。阿奎那一挑眉:「你平時就用這個洗手?」
「沒差,反正都會起泡沫。」
「……為什麼不用洗手液?」
海戈凝望著著檯面上五花八門眼花繚亂、精細堪比化工實驗室的洗護用品。
「這裡面哪個是洗手液?」
「你這雙手被洗滌劑腐蝕太狠了。」阿奎那說著,從檯面上取下一瓶外用凡士林:「作為水族,好歹注意一下最起碼的保濕吧。」
「……我不要。」海戈抗拒地說,扭頭側身就像從阿奎那身邊繞出去。
阿奎那舉著瓶子堵住門口:「這是純天然成分,不含激素,不會有損你的男子氣概的——給我站住!」
海戈繃著臉趁其不備閃了出去。阿奎那緊隨其後,像是在捉一隻拒絕剪指甲的貓。
海戈在客廳轉了兩圈,無處可躲,掉頭撲到沙發上,把毯子拉起來一把蓋住了臉,瓮聲瓮氣地宣布:「我睡了。」
阿奎那鍥而不捨,踩上沙發,雙膝壓住他的身體:「把手伸出來!」
「……」忽然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海戈一僵,從毯子後面緩緩露出了眼睛。
那眼睛裡先是怔愣,又一點一點轉化了成了某種暗潮洶湧的沉靜。
阿奎那終於意識到現在兩個人的姿勢有多麼不妥……如果這是在拳擊擂台上,自己這個完美的騎成鎖技確實值得獎勵一個金腰帶。但是現在這是在一棟漆黑的公寓裡,自己只穿著一件襟口大敞的浴衣,正騎侉在海戈胸口上,浴衣的下擺被動作拉扯,短得就像站在地鐵通風口上的瑪麗蓮夢露,露出腿內一大片瑩白的皮膚。
彼此擠壓著、交疊著的熱度和觸感,由一張薄薄的毯子隔開,從飽滿厚實的胸膛,一直傳導到細膩敏感的大腿內側。
沙發綿軟,空氣潮濕,誰也沒有動,誰也沒有說話,好像誰發出一點聲音,就會引爆一顆威力無倫的炸彈。
只有從浴室里,間隔良久傳來一滴清脆的滴水聲,遙遠,粘稠,像是從月球上墜下來的雨,淋得渾身發顫,淋得由身到心都變濡濕。
牆上的掛鍾「咔噠」一響,已經是午夜十二點。阿奎那遊魂似的翻身下地,慢慢出了一口氣,終於在胸腔里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早點休息。」
海戈一聲不吭,默默拉緊了毯子,蜷曲身體,朝里側藏起了臉。
方才短短几分鐘,肌肉繃得太緊太硬,現在還在渾身發僵,踩在地面幾乎有種難以著力的失重感。阿奎那慢慢走回臥室,關上門,終於扣著額頭,煩躁地長嘆了一口氣。
他忽然有了一種預感,今夜註定難以入眠。
他拉開抽屜,倒出安眠藥吞下,把自己扔到床上。在藥效發揮作用之前,放任自己像是狂風暴雨的海面上無力的小船,任由複雜難言的焦灼將自己徹底淹沒。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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