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那狗賊怎的不在房裡?」她好不容易說服景秋先一步出府,自己憑著記憶找到球球後便徑直趕往這處,生怕耽擱了一會兒,到底還是失敗了嗎?
她嘆了口氣,許久,站起身,似在與球球對話,又似是自言自語:「你說,他這麼晚了還出去,莫不是逛窯子去了?」
封易初:「……」
黑暗中,封易初微微眯起眼睛,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些許不明的意味。
她要殺他?
是姜國派來的嗎?
頎長的身軀陷入陰影中,他兀自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雖然周邊各國一直巴不得取他項上人頭,到公主來京都已有月余,出嫁前一直住在宮中,不曾與外界有所往來。初步排除了姜國細作與她接觸的可能。
他和她這門婚事是幾日前倉皇定下的,在此之前,兩國都以為她要嫁給皇子,若是在姜國時便有人讓她殺他,也不可能。
不是國讎,便只能是私怨了。
可封易初實在想不明白,他到底哪惹她了?莫不是為了殺了他好回姜國,與那些個面首逍遙快活?
手指忍不住收緊,封易初眼神愈發深邃。
來國師府救食鐵獸是假,要殺他才是真吧?
三年前也是這般,說什麼心悅他,要嫁他,可到頭來連句招呼都不打便拋下他跑了。
嘴上說的好聽,甜言蜜語張口就來,卻沒一句是真的。
失落、惆悵、慍怒、諷刺……各色情緒在眼底交織,一時間竟不知哪個更甚。
逃婚一事他姑且忍了;隨意詆毀他,他也可以不計較。可如今,竟為了姜國那些面首,不惜對他下死手?
「算了,他不在,我們先回去吧。」千提在房中轉了一圈,不曾見到那老頭的身影,轉身欲離開。
恰在這時,一支冷箭穿過窗紙射入房內,「咻」的一聲,與千提擦肩而過,深深扎入那堆斷木之中。
千提下意識發出一聲驚呼,害怕得蹲在地上,水蔥樣白皙細膩的手緊緊抱著腦袋,兩腳緩慢地在地上挪動,試圖找個東西將她擋住。
但她還未成功,只聽得「咻」的一聲響,又有一支冷箭扎破窗紙直直射入屋內。
千提想躲開,卻已無能為力,只能害怕得閉上眼睛。羽箭劃破長空,朝她射來,卻在離她咫尺的地方停下。
額頭因害怕而滲出一層冷汗,千提恍然睜眼,心臟亂撞間,消失了整整一日的少年站在她面前,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攥著箭身。
他就這麼站著,一頭烏髮隨意散落身前,幾縷垂落在臉頰兩側,於如水月光照耀下,仿若謫仙臨世,不染塵俗。
「球球不要!」
球球發出一聲低吼,鐵柱般粗壯的手在半空揚起,欲將他擊退,卻被千提低聲喝住,只能怏怏收手,乖巧地縮到千提身後,毛茸茸的身子捲曲成一個黑白相間的大球。
「阿……初……」朱唇微張,千提想要喚出那熟悉的名字,卻好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喉嚨,只能發出幾聲低低的,不成調的輕音。「你怎麼……會在這裡……」
一個不好的念頭在心中湧現輪廓、逐漸清晰。千提攥著裙角的手微微顫抖,兩眼蒙上一層霧氣,心中不知是何種滋味:「你和國師,是什麼關係?」
突然間不知是誰高呼一聲「有刺客」,又是幾箭射入屋內。風聲呼嘯耳畔,封易初疾步上前,攬住她的腰肢往旁邊躲閃,將暗箭盡數躲開。
府中侍衛腳步聲自屋外傳來,卻難掩耳畔他因牽動了傷口而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國師大人——」一人叩響房門,聲音急切:「屬下聽聞此處有響動,特來查看,發現有刺客,現已派人搜捕,不知國師大人情況如何?」
「刺客」二字在千提聽來格外刺耳,她心跳加快了幾分,攥著封易初手臂的手指因害怕而收緊。
清冷而穩重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每一個字都印在她心底,清晰可見:
「無事,退下罷。」
「是。」腳步聲逐漸遠去。
封易初的手自千提腰際撤離。他輕輕將她放開,後退一步,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的疏離與淡漠化作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屏障,仿佛世間萬物都難以入他的眼。
「孟千提,你好大的膽子——」微微上揚的眉峰透著與生俱來的矜貴,薄唇微張,聲音仿若被霜雪沾染,帶著絲絲冷意。
千提呆呆地後退兩步,身子撞到床邊矮几。有什麼東西輕輕落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循聲望去,一枚玉佩躺在月光中,正是三年前初見之時,他身上戴的那枚。
他是國師?
千提指尖微微顫抖。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也拿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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