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眸,仿若寒潭,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幽深平靜,如同死寂的湖面,不見絲毫波瀾。
冷淡,仿若三年前初見那般,卻與那時相比,更加疏離。
少頃,少年薄唇輕啟,聲音仿若裹挾著霜雪,清冷至極:
「帶回府中,關起來。」
話音剛落,周圍侍衛如訓練有素的獵犬,迅速上前,左右將千提架住。千提下意識掙扎了一下,奈何侍衛的手如鐵鉗一般將她牢牢禁錮,根本動彈不得。
「不要讓任何人見她。」
聲音低沉而堅定,仿若在宣告一道不容違抗的神諭。
封易初轉過身,背影修長而寂寥。似乎不大放心,他又強調了一遍:
「任何人。」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我乖,我不哭。」……
千提又做了一場夢。
夢裡,姜國百姓安居樂業,一番太平盛景,她牽著乳娘的手出了皇宮,目送著她離開。
自出生起,乳娘便入宮陪伴她左右,十餘年不曾歸家。如今她長大,乳娘也終於能夠回家與家人相伴。
「乳娘,我捨不得你……」淚水自眼眶暈出,洇濕了手中絲帕,千提紅著眼,發出一陣輕微的抽噎聲。
「小公主長大了,乳娘的任務也完成了。往後的路,該有駙馬陪您走下去了。」乳娘強忍著淚,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她雙手顫抖地替千提整理好被風吹得凌亂的髮髻,聲音同樣帶著些哽咽:
「就是不知這駙馬是何許人也,公主跟著他,會不會受委屈……」
「他是個很好的人,對我也很好。」腦海中浮現出少年那張謫仙般的面龐,千提嘴角微微上揚,浮現一抹幸福的笑意:「他若是敢欺負我,我便……」
話未說完,忽然間,一聲巨響傳來,城牆崩塌,巨石飛濺。天崩地裂間,一道火光自遠處洶湧襲來,所過之處,萬物灰飛煙滅。
天際被滾滾濃煙肆意塗抹,漆黑如墨;濃稠的烏雲仿若猙獰居獸,翻湧咆哮。
太平之景在剎那間毀於一旦,百姓驚慌失措,四處奔逃,哭喊聲、求救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處,聲聲泣血。然而他們還未跑遠,又是一道驚雷炸響,方才還在拼命逃竄的百姓,已成了空中橫飛的焦肉。
侵略者騎著高頭大馬襲來,手中長刀閃著森森寒光,鐵騎無情將土地踐踏,一時之間,鮮血匯聚成河。
斷壁殘垣在熊熊烈火中搖搖欲墜,一片死寂的廢墟間,一名鐵騎朝她疾馳而來,長刀揚起,即將落在她身上之時,乳娘一個轉身,將她護在身後。
「乳娘!」
溫熱的血液濺在她脖子上,千提猛地睜開眼睛,入目便是一片慘白。
「做噩夢了?」
封易初靜靜坐在她床前,素衣白袍,纖塵不染。流暢的剪裁貼合著他清瘦的身形,領口與袖口處以銀線繡制而成的繁複暗紋隨著他的動作隱隱閃爍,宛如月光下流動的霜華。
墨發半束,一條白色髮帶頂替了原本的發冠,幾縷碎發垂落在耳畔,更襯得其眉目如畫。晨光熹微,幾點落在他美玉般的面龐上,高挺的鼻樑下,薄唇顏色淺淡,透著幾分虛弱的蒼白,為他添了幾分易碎感。
他低垂著眼眸,修長的手中拿著塊溫熱的帕子,正輕輕為她擦拭脖子上的傷口。動作極輕,輕得讓千提幾乎感覺不到他的觸碰,唯有脖頸處傳來的溫熱感告訴她,方才一切不過是她一場夢。
「阿初……」
千提下意識叫出他的名字,聲音還帶著剛從睡夢中驚醒的懵懂與慌亂。話說出口,她又像是想起什麼,猛地回過神來,眼中的怔松瞬間化作一抹複雜的神色。
她微微別過頭,避開封易初的目光,語氣生硬又帶著幾分刻意的疏離,艱澀開口:
「國師……」
封易初在她脖頸間擦拭的手猛地一頓。一瞬間,他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生氣一般,眼中閃過一絲極難捕捉的失落,像是硬生生被人從溫暖的夢境中拽出,狠狠摔進了冰冷的現實。
但這抹情緒在眼底僅出現了片刻,便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沒有說話,沉默著將帕子浸入一旁溫熱的水盆,緩緩擰乾,動作機械又遲緩,像是在極力隱忍著什麼。片刻後,抬手,又輕輕在她脖子上擦拭,一下一下,不放過任何一處細微的血痕。
擦完脖子,他頓了頓,手緩緩上移。帕子輕輕拂過她的額頭,拭去細密的汗珠,指尖偶爾觸碰到她的肌膚,帶起絲絲涼意。
擦拭完畢,帕子重新落在盆中,他才從懷裡掏出個精緻的小瓷瓶。蓋子緩緩打開,露出瓶中瑩潤的藥膏,他以指尖輕輕蘸取,緩緩塗抹在她脖子上的傷口處。
千提回眸,靜靜地凝視著他。
陽光勾勒出他熟悉又陌生的輪廓,他低垂著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兩片扇形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能瞧見他緊抿的薄唇,在陽光下微微泛著白,沒有半點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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