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就這般僵持著,本該其樂融融,如今卻誰也沒有說話。
少頃,封易初擱下手中碗筷,「我出去一趟。」
千提點頭,看著他轉身離開,背影逐漸走遠,知道他是去陵園了。
他總是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將那些事都藏在心底,不想讓旁人看出。可……怎麼能不在意呢?
千提苦澀地搖搖頭,想去找景秋,但禮數不能少,只能堆起一個笑,與黎謹談論著新看的話本,試圖活躍氣氛。
幾人也看出了她的想法,並未多留,尋了個理由離開。
將他們送走,千提才緩過神來,來到景秋屋前,輕輕扣響了房門。
「景秋……你在嗎?」
屋裡傳出低低的啜泣聲。
「景秋,我進來了?」千提又問了一句,見她沒有拒絕,這才緩緩推開房門。
天已經黑了,屋內並沒有燃蠟燭,連炭火也沒有燒,漆黑一片。
千提吹燃火摺子,蠟燭被點燃,暖光的光芒盈滿一室,照亮了她的臉頰。
景秋蜷縮著坐在床上角落裡,雙手抱膝。感受到光芒,她緩慢自膝間抬眸,臉上淚痕未乾,新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公主……」她一下子撲進千提懷中,放聲大哭。
「會沒事的。」千提坐在床沿,手掌輕拍景秋的背。
待她的哭聲逐漸減小,情緒緩和了些,她才緩緩開口:
「明天的事……你有把握嗎?」
「沒有……當年我還太小,只顧著和哥哥逃命,發生了什麼,全然不知,更別提這案子的細節了。只是……我相信父親,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所以……只能拿命一搏,搏他一個清白。」
「可是……我不想讓你死。」
可景秋只是笑了笑,「公主,天色不早了,您歇息罷。」
千提還想說什麼,瞥見她猩紅的眼睛,視線先一步朦朧了。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從景秋房間離開的,又是如何回到自己房裡的,只知她後來縮在被窩裡,被子好薄好薄,不管她怎麼裹緊,卻還是有冷風往裡鑽,涼颼颼的,讓她忍不住發顫。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外面回來,在她身邊躺下,沒有點蠟燭。
房間一片漆黑,她往他身上靠了靠,語氣近乎祈求:「阿初……你不要殺景秋好不好……」
他同樣沒有作答,只是將她摟入懷中,「天色不早了,睡吧。」
千提兩頭犯難,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閉上眼睛,祈求著明日這事會有轉機。
這一覺她睡得很淺,眨眼到了寅時,身邊一輕,是他從床上起來,準備入宮上朝了。
屋裡黑得一片,他怕弄醒她,未點蠟燭,千提揉了揉眼睛,抬眸望窗戶看去,窗戶關得嚴嚴實實,透過朦朧的窗紙,可以看見外面仍是黑漆漆的一片,唯有幾縷微弱的光芒透入房中,照見他身體的輪廓。
「阿初……」
封易初正在系腰帶的手一頓,「醒了?」
「嗯。」
千提點點頭,雙手支撐著坐起身:「我可以與你們一同進宮嗎?」
黑暗中他的身子僵了幾秒,「好。」
千提便從床上起來,簡單收拾後,隨著他入了宮。景秋遠遠跟在兩人身後。
小皇帝心智尚未成熟,很多事都要他來做主。
朝中之事,千提不便參與,便由宮女領著,和景秋一同前往偏殿等待。
宮女太監端著早膳送上來,她卻無心享用,只在殿中踱步著,眼見著太陽從天邊緩緩升起,日光普照大地,溫度將地上的積水烘乾,銅鐘鳴了三聲,終於等到了下朝。
殿門自外向內打開,封易初著一襲玄白色陰陽國師袍步入殿中。
長公主一案,發生在他四歲時,迄今已經過去整整十四年。好在與皇室有關的案子,卷宗都單獨存放著,不多時,大理寺卿匆匆自殿外進來,將一卷泛黃的絹帛呈到封易初面前。
一併呈上的,還有一把鏽跡斑斑的匕首。
骨節分明的手接過卷宗,緩緩將其展開。他冰冷的目光掠過絹帛上的陳年字跡,手上忽然暴起青筋,將卷宗甩在景秋面前。
「當年之事,人證物證俱在,景極親口供述了罪行,如今卷宗擺在面前,你當如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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