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知苦笑。
事情做到這地步,自然是承了老實人季行遠的情。在薄牢的威逼利誘下,容知再次厚起臉面,央著季大人犯下欺君大罪,硬著頭皮帶兩人混入了宮中。
抬起頭看,正中上首金漆雕龍寶座上,新皇身穿日月星辰袞服,戴冕持圭,端端而坐。這位而立剛過,眉目中卻已威儀盡顯,尊榮傲慢。
於其下首左側,左相王玉棠一身規規矩矩的春服,板板正正坐著。他案前茶壺、茶盅、絲帕、玉帛等物,也都規置的整整齊齊。只觀其姿,便可知其人一絲不苟的品行。
傳言因嫡子為不祥之事,王左相自王秦流放伊始,便是接連稱病,已許久不在朝堂露面。直至今日大典,才不得已親臨。
細看其人雙目陰鷙,形容憔悴,可見此事於他打擊之大。
而在右下首,比呂右丞還要高一格的位子上,方監正正閒閒斜坐,端著茶盞,寬袖掩面與皇帝悠然相談。
這廂皇上勾勾唇角,垂首道下一句,那廂方緣近輕輕一笑,仰首回上一句。皇帝聽罷頷首忍俊,而後放聲朗笑。
大典啟,曲水流觴,一派祥和之意。
行禮、進俎、初獻、亞獻,祭天禮繁複冗長,等到皇帝盥洗上香過後,終是捱到迎神禮。
昏昏欲睡的眾人這才提起興致,掀起眼皮盯著方監正慢條斯理踏上圜丘。
鑾儀衛朝服制式厚重,容知悶在裡頭,站得兩腳發酸,手中卻憑空捏上兩把冷汗。
一名禮部執事官上台,躬身遞個火折,方緣近從容接過,信手將之丟進祭壇正中的燔爐。柴爐內火苗燃起,一縷白煙裊裊而出,欽天監司祝合聲跪讀祝文,雅樂聲起。
少頃過後,那道白煙筆直升騰,衝上青天。監正大人抬一手,禮樂鼓聲暫止。
他笑道:「往年祭天都在冬至日,今歲卻改成這個時候,這其中緣故,想必諸位心中都有數。此燎煙已將吾輩敬天之意傳達往上,祈願上天可平息怒火,降下祥瑞,佑護我國泰民安。」
他再一抬手,兩排宮娥魚貫而出,獻擺酒醴禮器。
碩大的酒罈將丘台邊緣圍了一圈,再從中盛出五種酒,裝在碩大的玉盞里,於祭台正中排成一排。前方置牛、羊、豕、犬、雞五種全牲,再一排擺鮮血、大羹、鹿耳等珍饈谷膳。
最後三名執事官上丘,合力抬著一全玉鑲金坐席,擺放在祭品圍繞的上首正中。
歸置完畢,雅樂再起,方緣近伴著悠悠樂聲道:「照慣例,總得有個人扮演軒轅天帝,接受祭享,然後賜福於聖上。以往無人樂意應這差事,總拿個牌位草草了事,只是今時可不能同往日。依下官看啊,王相,不然就您來吧?」
此狂言一出,像一把炮仗丟進了馬蜂窩,群臣嗡嗡地炸了。
皇帝劍眉不動,作靜觀其變之意。王相面色更為陰沉,只看住方緣近,並無動作,也不言語。
方緣近望著燎煙道:「新近天意頻頻降下不祥之象,宮牆外都傳得沸沸揚揚的,我等也沒必要諱莫如深。您家那王公子可是個大煞星,因陛下仁慈,卻還留下一條命。如此這般,相爺對皇上,對社稷,對同僚百姓,莫非就無一絲歉疚之意?」
王相仍默然,皇帝作態道:「方卿此言差矣。王秦之事並非王卿之過,只是天意使然,實屬無奈,既然事情都過去了,便無需再提。」
方緣近向上首施一禮:「陛下寬仁。然而王秦離京後,天象卻並未轉安,相府不詳之事是否真已塵埃落定?臣卻欲藉此迎神之際,對天意作一窺探。」
王相終是冷笑出聲:「聽方大人的言外之意,這不詳之人除去我兒,是否還要算上本相一份?」
皇帝假惺惺一揮手,急道:「方卿休得胡言!左相乃當朝文臣之首,輔佐江山二十年,豈會是不祥?饒是讓朕來說,王卿根本無須畏懼你的試探。」
席間一瞬寂靜,唯剩鼓樂齊鳴。
王相聽了皇帝這話中有話的一句,面色一片灰敗之意。
方緣近唇角一勾,輕輕笑了。
他雙手撐在那把象徵天帝寶座的圈椅上,悠悠道:「相爺,請吧。」
王相拂袖起身,步上祭台,落座。這位宦海浮沉二十載的老臣輕輕合眼,枯槁的指尖微微顫抖。<="<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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