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許是午間日頭毒,小清熱昏了頭,而且小清新入東宮沒規矩,您也是曉得的,奴才回東宮便好好教小清規矩。」
他安撫完寒山月,轉頭向許南清呵斥。
「殿下不叫你領這門差事,是心疼你,不想你趟這趟渾水,你怎就不知領情呢?」
許
南清向來執拗。
「殿下美意,奴婢心領,只是東宮之中,除開奴婢,再無擅馴獸之人,而陛下要殿下兩個時辰內推出人選,殿下若送上個草包,許會惹陛下不悅。
「將奴婢推上去,殿下只賺不虧。」
「你就非要與孤犟……」
寒山月身形一晃,險些栽倒,話語也戛然而止。
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李公公好似見慣了寒山月情緒激動便發暈的模樣,眼疾手快扶住他,從袖間摸出個白瓷瓶,倒出顆黑泥丸,恭恭敬敬遞給他。
「殿下。」
許南清聞出那是顆帶甜味兒的糖丸,不禁感慨古代太醫多少有些真才實學。
方才聽寒山月在養心殿自述,他沒胃口,晨時沒吃東西,又在東宮養心殿來回跑,耗能大,這會兒頭腦發暈,八成是低血糖了。
寒山月半柱香方緩過來。
他扶心口冷笑。
「即使孤不推東宮的人出去,父皇也不會怪罪孤,頂罪之人千千萬,原也該從那廢物百獸處中選一個。
「不過你堅持要攬下,那好,孤領你去個地方,好生瞧瞧。」
見寒山月抬腳往外走,許南清沒膽量吱聲,垂頭緊跟他後,不久便嗅到動物群居散發出的氣息,以及濃重的飼料味兒。
她悄悄抬頭,見「百獸處」黑字牌匾在上。
只是不知怎的,此處大門緊閉,徒留濃郁酒肉氣息從縫隙飄出。
李公公服侍寒山月數年,極有眼力見,他不等寒山月吩咐,已然大力砸門。
「太子殿下親至,陳掌事還不速速來迎!」
「吵甚麼?」
門後傳來道粗獷嗓音,還夾雜著酒嗝,「今個兒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管不著我們兄弟喝酒吃肉!區區太子,怎配見我們掌事……等等,太子?」
門忽地大開。
手仍黏在門板上的大漢,見著寒山月一身袍,沾著酒沫的嘴大張,臉上酡紅盡失,撒丫子往屋裡鑽。
「掌事,陳掌事!是太子,太子駕到——」
「太子又如何?」
高坐席位首座的陳掌事手持酒杯,「總歸我們弟兄活不過三日,還管甚麼太子!」
「父皇恩准你們這群飯桶活三日,孤可沒如此好脾氣。」
寒山月雙手背在腰後,緩步入百獸處,嗓音帶笑,卻不難聽出涼意,「陳明,當值還聚眾飲酒,你說,你該當何罪?」
「殿下遠至,微臣有失遠迎!」
那陳明顯然是個貪生怕死的,一見是寒山月親至,方才飲下的美酒倏然化成煙,從口鼻散出,他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狼狽往寒山月的方位膝行。
「殿下,我們弟兄只是勞作得累了些,恰好在歇息,不是在偷奸耍滑,殿下莫怪!」
「友邦來的花孔雀拒食,而大朔三日後,要派使臣來,治療花孔雀一事,迫在眉睫,事關朝廷顏面,你們還有閒思吃肉飲酒?」
寒山月臉上依舊帶笑,只是話語後頭那「吃肉飲酒」四個字咬得格外重。
陳掌事爬到他靴邊,梆梆磕頭。
「微臣知罪,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許南清瞧瞧覷寒山月臉色。
寒山月是個心思深沉,叫人琢磨不透的,每每聽到人求饒,皆是副皮笑肉不笑,不為所動的模樣,他不會,就喜歡聽人求饒吧?
可他此刻臉色不太好。
至少沒有她求饒的時候,那般有興致。
不過不管怎麼說,喜歡聽別人的慘叫聲,他還真是個變態。
寒山月聽陳明求了半天約莫一炷香,方大發慈悲用靴尖撥開他腦袋。
「滾遠些,酒氣熏得孤胃疼。」
陳明愣怔片刻,隨後當真如球一般,雙腿內縮,手臂抱頭,毫無尊嚴在地上翻來滾去,還邊滾邊喚「殿下饒命」。
「殿下。」
見寒山月沒有要放過陳明,卻也沒有要直接怪罪,不過單純耗費時間,許南清按耐不住,低聲在他耳畔提醒,「陛下說的,兩個時辰……」
寒山月被她呼氣攪得癢,胃腹又悶絞,怒而踢陳明泄憤。
「滾起來,領本宮去瞧瞧那花孔雀。」
陳掌事額頭滿是磕出的鮮血,線一樣落到眼內,他聽出寒山月似是要不怪罪,血也來不及擦,一咕嚕便爬起來,低著頭連聲稱諾。
一路前去,許南清左瞧右瞄,看見鐵籠或院內,各種各樣活生生的動物,眼睛不由發直。
如此多動物,這兒莫非,是古代的動物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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