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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殿下。」孫氏露出端莊笑意,謙卑地坐了半張圓凳。

裴長淵持筷用膳,沒再說話,至於那碗羊肉羹,他只喝了一口。

他不開口,孫氏也不敢放肆,在太子跟前用膳,她格外拘束,生怕發出不雅的動靜。

家中有意讓她入東宮時,母親就花了大價錢請了好幾個從宮裡出來的老嬤嬤教導,她早晚刻苦規訓。

入宮後,一絲一毫也不敢行差踏錯,果然得到先皇后讚譽「規矩極好」,因此她更不敢鬆懈。

兩人用膳,期間只有碗碟碰撞的輕微聲響,不知道的還當他們不認識。

與後宮的妃嬪用膳大多如此,裴長淵習慣了,從前覺得這樣挺安靜。

可現下想起那張帶笑的狡黠面容,他竟覺得乏味,食慾也減退,沒用多少便擱下了碗筷。

太子一停手,孫氏緊跟著鬆手,一口也不敢多吃。

「孤飽了,你隨意。」裴長淵接過宮婢捧過來的熱帕子,擦拭嘴角。

孫氏謙恭地說:「妾身也用好了。」

即便太子這樣說,她也不敢這樣做。

如此,裴長淵也就不強求,掃過桌上幾乎沒怎麼少的大魚大肉,說了句:「菜色不錯。」

「是妾身小廚房準備的,殿下喜歡便常來,妾身隨時恭候。」孫氏還真當太子在誇她,心裡頭有些得意。

裴長淵輕咳一聲,馮忠便提著食盒上前,端出來兩碟子菘菜蘿蔔,還是那日明思擺在桌面上的,得虧天氣冷,要不然該餿了。

孫氏心提了起來,「殿下這是何意?」

「這是明承徽的晚膳。」裴長淵幽深的眸子望著她,不怒自威。

孫氏立馬起身,屈膝蹲了下去,請罪道:「殿下恕罪,這幾日郡主偶染風寒,妾身忙著照顧郡主,竟疏忽了後院,不曾想那些下人竟敢敷衍怠慢明承徽。」

這都是前日的事了,孫氏沒想到太子會此時發難,明思是不是給太子灌了迷魂湯,竟能讓殿下來質問她?

「宜和還沒好?」那日他瞧著,也不過是咳嗽幾聲,這都快一旬了。

「回殿下,郡主原先快好了,但後邊連日大雪,許是乳母沒照看好,叫郡主夜裡著了涼,又病了。」孫氏方才還和白嬤嬤說總拿郡主當藉口不好,可現下哪裡顧得上。

裴長淵略微頷首,像是信了她的說辭,「膳房這些管事敷衍辦差,孤已叫人拿下,你覺著該如何處置?」

孫氏在太子跟前向來是溫和賢良的做派,況且膳房那些人都是她的,能留下性命最好,因此道:「他們怠慢了明承徽,著實該罰,但年關將近,不宜見血,不如小懲大誡,罰半年俸祿,想來他們往後定不敢犯。」

低著頭的馮忠動了動眼珠子,瞧瞧,他可沒說錯,後宮妃嬪皆是這般「大度賢惠」,獨有明承徽才會在殿下跟前顯露她的狠辣無情。

裴長淵沒說准與不准,屋內靜了下來,孫氏咬了咬牙,蹲得身子有些酸麻,卻一點也不敢動。

好半晌,裴長淵終於鬆口,「起來吧。」

「謝殿下。」孫氏鬆了口氣,表著忠心,「妾身會好生規訓下人,絕不敢再怠慢明承徽。」

分明是她一手安排,如今卻不得不打掉牙齒和血吞,孫氏喉嚨都發苦。

「你既要打理後院,又要照顧郡主,難免分心,」裴長淵一副體貼的語氣,「這樣吧,不若把郡主交給萬氏照顧,你看如何?」

「殿下不可!」才站起來的孫氏「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連帶著跪了半屋子的宮人。

她的眼淚說來就來,哀戚道:「殿下,郡主自幼養在妾身膝下,待她如親女,母女連心,妾身實在不忍分離。」

子嗣在後宮是多麼重要的東西,她費盡心機才將郡主抱到身邊撫養,怎麼可能拱手讓人,孫氏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或許是見多了某人的眼淚,裴長淵此刻竟毫無波瀾,「既然你捨不得郡主,那就將後院之事分一些給萬氏協理,也免得累著你,再出疏漏。」

一聽這話,孫氏連哭都不知道該怎麼哭了,太子這哪裡是心疼她,分明是讓她在郡主和權力之間二選一,可偏偏這兩樣,她都不想舍。

裴長淵沒催她,單手搭在膝上,視線落在桌面,即便屋內溫暖,菜餚也在一點點涼透,厚厚的油葷漂浮在表面,叫人更加沒有胃口。

或許過了許久,或許只是須臾,孫氏垂首道:「謝殿下關懷,萬妹妹資質聰慧,可為妾身分憂。」

孫氏還選擇了郡主,說到底,子嗣在後宮是頂頂重要的東西,尤其是她身為太子妃,卻沒有嫡子傍身,若是連養女都歸了旁人,外界還不知道怎麼說她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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