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嫻自幼不喜打打殺殺,瞧見刀劍就腿軟,連騎馬都不敢,而清蘊幼年曾隨父戍守邊城,頗擅騎射,適合得多,老大自然而然為其舉薦清蘊。
這事他們都是知道的,當時還有些不舍,想先讓清蘊看看。
可鄭氏呢,她認定這是老大不疼親女、偏疼外甥女,竟在宗親派人上門時,當著媒人的面貶損清蘊,還安排好些下人做戲,成功攪黃了這門親事。
不僅如此,在議親失敗後,還故意給清蘊介紹外家遠親,一個矮胖如瓜的商家子!
她聽聞後簡直怒極,直接把人轟出門,狠狠罰了頓鄭氏。從那以後鄭氏收斂許多,眼見和清蘊也慢慢親近起來,還當兒媳是有所悔悟,原來一直就沒變過。
「你這個當娘的都沒發現,清蘊能知道什麼。」秦夫人冷聲。
鄭氏猶不相信,爭執之際,裡屋的門忽然開了,臉色慘白的王令嫻站在那兒。
僅著單薄裡衣,宛如一縷幽魂靜靜看著他們。
「娘。」她嘶啞出聲,「你別問了,這事除了我自己,誰也不知道。」
她唇畔露出一絲譏笑,「至於為何總找清蘊,大概是因為,不想和你說話罷。」
鄭氏如遭雷擊。
王令嫻視線輕飄飄掃過眾人,最後停留在清蘊身上。
「清蘊,有空陪陪我嗎?」
輕輕頷首,朝其餘人遞去讓他們安心的眼神,清蘊隨表姐進房。
陰雨天到處都是昏沉沉的,屋子裡燃了許多燭火,置了炭盆,把每個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即便下人們簡單清理過,從被角、床沿、地面的星點痕跡還是能看出當時的慘烈。王令嫻割腕時對自己當真沒留情面,可見決心之堅。
她失血過多,這會子人還有些恍惚,回榻後坐在那兒許久沒說話。想起表妹還在房裡後,忙轉過頭。
清蘊坐在床側,正垂眸看她擱置在小桌上的一本書,燭光映照出美好的側顏,溫柔一如往昔。
「猗猗,你怎麼……不問我?」
「我不知大姐姐想不想說。」
王令嫻苦笑,不管她想不想說,也都知道了,於是緩緩道:「我以為娘會逼問我,誰知,他們竟去審問你,叫你平白受罪了。」
「說幾句話的事,沒什麼。」清蘊視線停留在書中,其中一頁明顯被反覆看過,紙張略微泛卷,講的是項王、宋義之事。
當初楚軍奉令救趙,宋義見秦軍正與趙軍交戰,遲遲不肯出兵,是項王果斷斬殺宋義,大軍才終於前行。也是他出手鑿破所有船隻釜器,不給將士退路,才能大敗秦軍。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王令嫻的房中此前從未有過這類史書,對這些也沒興趣。
清蘊把它拿了起來,輕輕摩挲。
「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她忽然出聲,「是那位教的嗎?」
王令嫻神色微變,沒料到她這麼敏銳,一時抿唇不知怎麼說。
「大姐姐不必提防我,我不會打探那人是誰。」
相較於長輩,王令嫻確實更信任這位年紀相近的表妹,也願意說些心裡話,踟躕了下,「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傻?」
兩天前的夜晚,她偷偷讓沒受到看管的素荷幫她到書局傳話,那兒是她和周郎常見面的地方。素荷回來後帶了這本書,關於項王宋義這頁被折起,她看了許久,終於明白其中意思。
當然猶豫過,可母親的強勢更令她厭惡,她想要打破母親的桎梏,為此不惜付出一切。
「我只覺得,大姐姐很有勇氣和決心。」清蘊柔聲,「若能達成所願,沒有傻不傻,只有值不值得,你認為呢?」
王令嫻心頭微震,抬頭對視而去,看見清蘊眸光溫和,竟真的在讚許她,令她翻湧的情緒也跟著奇異般的平復下來。
「值不值得,其實我也不知道。」王令嫻喃喃。
她喜愛周郎嗎?當然是喜愛的。可要說多麼了解,才幾個月的時間,如何能看穿一個人呢。所以清蘊的問話,她沒有答案。<="<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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