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為除夕前夜有人到茶樓鬧事,說茶樓後廚早就蛇蟲鼠蟻為患,從茶湯裡面撈出滑蟲屍體,又從點心裡吃出老鼠尾巴,嚇得客人連連嘔吐,揚言要把茶樓告上官府。這件事當場就解決了,因為茶樓跑堂看出他隨身藏了蟲罐,罐中裝的正是他「吃」出的那些蟲子。跑堂身手好,在那人要逃跑時,猛地舉起桌椅把人砸倒,再和茶樓掌柜一起把人扭送去了官府。
事情的麻煩就在這裡,那人去之前本來承認所作所為,一到官府就變了面孔,痛訴他們用私刑逼供,自己才不得已承認。官府的人一時分辨不出對錯,先把人放了回去,派人查案,查著查著,情況對茶樓竟愈發不利。
彭掌柜暗中打探,才知道此人是柳閣老府上嚴管家的親侄,自己也經營著一家茶舍,看這兒生意好便來搗亂,沒成想被那一砸砸瘸了腿,懷恨在心,不肯用錢私了,非要茶樓開不下去才罷休。
任彭掌柜手眼通天,對上柳閣老這等參天巨物也沒有辦法,只能求助於背後的東家。
清蘊沉吟,用了會兒理清思緒,「嚴管家可有出面?」
「不曾。」彭掌柜道,「但官府那邊斷案有傾向,恐怕暗地已經疏通過關係。」
能用銀子解決的都不是事,關鍵還是在於背後的人。官府當這茶樓普普通通,沒有勢力倚仗,哪肯幫他們消災,送錢也是白送。
如果清蘊出面,這官司當然不成問題,可要她為這種小事做主,未免有失身份。更關鍵的是,朝堂間利益關係複雜,彭掌柜不確定是否會因此和柳閣老那邊結仇,給東家帶來不便。
沒有立刻表明態度,清蘊視線轉到了角落站立許久的少年身上,隱約想到什麼,「彭掌柜說的這兩件事,不會都是同一人所為罷?」
「夫人洞若觀火。」彭掌柜苦笑,示意少年上前,「正是如此,他叫阿飛,點心方子是他所偷,人也是他所砸,我都不知該說他戴罪立功,還是錯上加錯。本來打算讓他直接離開,阿飛一定要來聽夫人的看法,看在您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份上,我就斗膽帶來了。」
「為維護茶樓而不小心傷了人,當然算不上錯。在這之前,誰也不知道抓個鬧事的閒人會惹出大麻煩。」
此話一出,少年無精打采的雙目立刻亮了起來,充滿希冀。
清蘊記得他,當初他來茶樓謀生計,掌柜看他個頭太小不願要,而她見此人頗為機靈,生得也有些討喜,便破例要下他。當時阿飛激動非常,直接跪地磕頭,給她留下深刻印象。
「不過——」清蘊話鋒直轉,「一碼歸一碼,你為茶樓澄清誤會,我很感激,本該給酬謝,可你偷了茶餅食方,損失遠超那點誤會。何況,你今日能夠因祖母生病被對家誘惑,來日就能因其他事被人利用。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這個道理,彭掌柜應該和你說過,沒有送你去官府,已經是我們仁慈。」
「可是……」阿飛急急想要辯解,被清蘊打斷,「家中有急,為何不告訴茶樓掌柜,或者彭掌柜?」
阿飛撇嘴,想說卻不敢說。在他心中,茶樓里能夠幫自己的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面前的東家。無論茶樓的尹掌柜,還是這個彭掌柜,都是利慾薰心的生意人,常掛在嘴邊的話都是「做生意不是開善堂」。聽多了,當然知道他們不會幫自己。
面前兩人何等眼力,立馬看出他心中所想,清蘊笑了笑,「你覺得兩位掌柜不近人情,不願找他們幫忙。認為我很好說話,在犯過錯後仍想找我求情?」
阿飛確實是這麼想的,他當初找東家無門,奶奶生病急用錢,只能先按那邊說的做。做完後又心存僥倖,覺得只要說出實情,東家可能會憐憫他,對他網開一面。
如果他成熟些,便會知道,不是生得漂亮又面帶笑容的就是大善人。如果他聰明些,也會意識到,如果東家真是他心中想的那樣憐憫之心過盛,就不會任用彭掌柜做心腹。
可惜他太年少,無人教導,僅能憑一點匱乏的口才在這努力辯解。
清蘊絲毫沒有動容,似是嘆了口氣,「如果沒有那一面之緣,你反倒不敢這樣做。看來好人並不好當,更容易受欺負些。」
阿飛聽完,急得抓耳撓腮,簡直百口莫辯,終於在清蘊讓人送他出門時鼓起勇氣,一步上前抓住她的裙擺。
「阿飛/大膽!」彭掌柜和白芷同時出聲,前者立刻嚇出滿頭冷汗,要是東家因他出了什麼事,他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掉。
被兩人齊刷刷摁在地上,眼看要被帶走,阿飛連忙大聲喊,「夫人,有東西,那人身上有東西落了下來!」
「什麼東西?」彭掌柜問他。
阿飛不搭理他,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和一枚印章,再沒了先前明亮的眼神,祈求地說:「是那個人落下的。」
他指的是用蟲鬧事之人。
清蘊眉頭微動,示意白芷去取。
信已經被拆開了,一目十行地閱過,清蘊問阿飛,「你自己拆的信?」
「我不識字……」
他起初還想裡面會不會是銀票,結果只有三張寫滿字的紙。如果不是那枚印章看起來特殊,他根本不會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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