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允後,身著素服、佩白布的藉香入內,面對清蘊詢問的眼神,一言不發地奉上木盒。
他是李秉真最信任的貼身護衛之一,清蘊意識到這是李秉真留了東西給自己。她心中有猜測,當打開木盒,一眼看到「放妻書」三字時,還是愣住了。
這是李秉真的字跡,不如以往遒勁有力,但每個字都寫得很清晰。
她慢慢看下去,視線久久停留在最後幾段。
今余久病膏肓,醫者束手,惟見日薄西山,殘燈將盡。每念夫人青春正茂,何忍以羅敷之質,守柏舟之誓?當此際,特修此書,明告宗祠:
一應妝奩田產,悉數奉還本家。東郊別業,著即過戶夫人名下。四季衣裳十二箱,寶石、珍珠頭面五副,皆準攜歸。余之私蓄紋銀二千兩,留作夫人添妝之資。
自今以往,夫人可更施環佩,另擇良匹。李氏宗族不得以「未亡人」相稱,亦不得以禮法相迫。若得賢士締結朱陳,當以妹禮陪嫁,添箱之禮比照國公嫡女。
憶昔合卺之時,庭前雙鶴交頸,曾許白首之約。豈料天不假年,竟成參商之隔。願夫人莫悲薤露,善自珍攝。他日若過城南舊邸,見庭中梅樹者,可酹清酒一盞,余當含笑九泉。
臨楮涕零,不知所言。時乙亥年仲春上巳日,李秉真絕筆。
幾滴淚水砸落,浸濕紙張。
藉香低頭,不看女主人流淚的模樣,「世子說,任夫人自選。」
這是一月前,藉香被叫到書房研墨,親眼看著世子一字一句寫下的。
世子道他走後,恐怕大長公主愛子心切,會強行留下夫人,不允她離開,所以留下這條後路。
清蘊:「他可對你們作了安排?」
藉香回:「藏翠會繼續留在國公府效力,夫人在府期間,屬下為夫人護衛。若您……日後離府,屬下也會歸家。」
可藉香哪有家呢,他幼時喪父,少時喪母,僅剩大伯一個至親。他的大伯如今連孫子都有了,哪有位置留給他。
半晌,清蘊道:「你日後就跟著我吧。」
藉香跪地叩首。
**
王宗赫被派去兩百里外的縣城考校官員,李秉真病逝的消息到他耳中時,已經過去了整整七日。
吏部同僚及該縣官員就看到這位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王大人陡然收了信,對他們道:「抱歉,有急事,在下需得立刻回京。」
沒給旁人問緣由或挽留的時間,帶著疏影就策馬而去。
馬兒奔逸絕塵,轉瞬就不見人影,縣衙官員目瞪口呆,喃喃,「竟不知大人騎御功夫也這麼厲害。」
戶部的同僚點點頭,面上沉穩,心底也很好奇,什麼事能讓克衡如此心急,失了穩重。
快馬加鞭一天半,王宗赫風塵僕僕進城,先到家梳洗更衣,再步行去齊國公府。
到國公府門前,剛巧遇見了來弔唁的柳晚。
作為和齊國公府上下都沒有私交的小輩,柳晚其實不需要來弔唁。大概是想到了和清蘊的兩面之緣,鬼使神差地就同母親一起來了。
還有小半年就要成婚的未婚夫妻陡然碰面,情形不比陌生人好多少。
在母親示意下,柳晚打了個招呼,王宗赫微微頷首,朝柳母問好,先步入內。
柳母看向女兒,語氣中頗有些恨其不爭的意味,「平日裡那麼能說會道,怎麼到人家面前就成了木頭?」
柳晚不說話。
柳母眼神一厲,暗握住女兒的手,壓低聲音,「你可千萬別再想不該想的人。」
那場晚宴後,她以為女兒這場婚事要吹了,沒想到狀元郎毫不介意,回去後隻字不提退親的事,逢年過節繼續送禮問安,他們便知道兩家依然能成。
只是這樣一來,難免矮了人家一頭,柳母內心也覺得自己以前太放縱女兒,對未來女婿既喜歡又內疚。
柳晚敷衍幾聲,隨母親入內弔唁。
靈堂設在國公府正廳,賓客們筆直走就能到達。
白布幔懸在樑柱,隨風揚起時宛如一陣縹緲的煙霧,裹住來來往往的人。王宗赫跨過這片霧,先看到靈床上停放的巨大黑漆棺木,而後是跪在蒲團上垂眸燒黃紙的清蘊。
纖瘦的身形籠罩在麻衣孝服下,整個人輕得仿佛隨時都能被那白霧帶走。
王宗赫一直隱隱握拳的手放開,接過下人們遞來的香,走到靈位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