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潮氣重,該穿件披風來。」
「沒那麼涼。」清蘊從食盒底層取出溫著的藥盅,「母親很擔心你,在廣濟寺供了長明燈,父親前日面聖,提了三司會審。」
她把家裡的消息一一道來,目光掃過他手腕,那裡留下了幾道結痂的傷口,果然有人對他用了私刑。
王宗赫接過藥盞,忽然握住她欲縮回的手,看起來像是久違見面的小夫妻親昵。
「青石遇水膨脹的周期是六個月左右。」王宗赫聲音很輕,拇指摩挲著她掌心薄繭,「算著日子,秋汛該到開封府了。」
清蘊微頓,「你的意思是……要決堤了?」
王宗赫低聲,「很多人就在等這個。」
其中最有勢力的一方,也是她最熟悉的那個。
等潰堤之日,恐怕就是「清君側」檄文傳檄天下之時。
王宗赫入獄以來,慢慢理清了接下來局勢走向。如果可以,他其實想保住黃河護堤,但柳太后不容他,其他人也不敢補救。
一旦潰堤,影響的是幾十萬百姓和萬畝農田。朝堂間的爭鬥,要犧牲這些百姓的性命,無論於公於私,王宗赫都不忍。
也是因此,王宗赫認為,即使齊國公奪位,也不見得比先帝、柳太后仁慈多少。
相識十幾年,又作為夫妻共處兩載,清蘊看得出他的想法,「三哥想做什麼?」
王宗赫:「陳危手中有兵,他是你的人,之前憑藉『捐輸築堤』得到漕運專權的背後,也是猗猗你,對不對?」
他這樣敏銳,清蘊一點也不意外這些事被他察覺,點頭。
「我知道猗猗你有抱負,有決斷。」王宗赫靜看她,「所以有件事,現在恐怕只有你能做,你會做。」
…………
仲夏的暴雨來得又急又猛,黃河水裹挾著泥沙奔騰而下。彰德府的堤壩在第七個晝夜的衝擊下轟然潰決,濁浪如脫韁野馬沖向下游三州十八縣。
像王宗赫預料的那樣,潰堤來得既迅速又猛烈,黃河兩岸農田盡毀。
千里之外的雲南軍營里,齊國公捏著最新線報霍然起身:「開封到歸德全淹了?」
馬青點頭,「柳氏用青石築堤,遇水膨脹反而加速潰壩。現在百萬災民堵在徐州官道,柳太后竟下令...」
他的聲音突然頓住。
「下令什麼?」
「射殺流民。」
帳外驚雷炸響,把齊國公雙眼照得雪亮。他抓起佩劍大步流星往外走,召來麾下所有將領,把京城的事一一道來,問道:「柳氏禍國至此,諸位怎麼看?」
帳外暴雨如注,火把在風中明滅不定,十餘名將領分列左右。
馬青率先道:「請將軍即刻發兵!柳氏用青石築堤在先,屠戮災民在後,天怒至此,正應檄文所書——誅奸佞,正天綱!」
齊國公撫撫須,沒說話。
參軍趙鎮接著道:「徐州流民已聚七萬之眾,可效光武昆陽故事,以『代天撫民』為旗號。只要放出『李』字帥旗,三日之內必成燎原之勢。」
眼見齊國公沉默不語,似在猶豫,其餘人立刻七嘴八舌說起來,有拿天意相勸的,有讓他為李氏族人考慮的。
齊國公最後看向難得沉得住氣的兒子,「你怎麼想?」
他想知道李審言的看法。
李審言橫刀倚在燈台邊,聞言嗤笑一聲:「黃袍都備好了,還要演這齣三請三讓的戲碼?」
帳內霎時死寂,暴雨砸在牛皮帳頂如擂戰鼓,將領們面面相覷、尷尬至極。要是孟嘉在這兒,估計恨不得跳起來捂住李審言這張嘴。
李審言可不管別人看法,拔出劍,劍鋒掃過沙盤裡象徵京城的木雕,「人要殺,檄文要寫,但我可不是給泥腿子打頭陣的喪家犬。今夜取道漢中,七日破潼關,柳氏那些裹著綢緞的禁軍夠我磨刀麼?」
齊國公冷笑,「狂妄!」
「您當初殺京城來使的時候,不也是頂著十二道金令箭?」李審言反譏,「如今倒講起什麼名正言順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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