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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拈起了一顆顆珠子,那些琉璃珠在他看起來隨意甚至輕柔的動作間,全化成了粉末。

他到底是不是顧月霖?不是說他在書院只習文麼?可這等指力,豈非是身懷絕技之人才能練就?

太太簡直是個睜眼瞎,對養在膝下的孩子一無所知!偏偏每次見面都是言之鑿鑿,深信就算她要顧月霖去死,他都不問原由地聽命。

鄺媽媽的恐懼急速轉化為對太太的怨懟,因而再無遲疑,「魏夫人生下的是兒子,但是因為懷胎期間的膳食長期被人動手腳,孩子沒落地就沒了脈息。」

「可知我出身?」

「不知道。」鄺媽媽無力地搖頭,「奴婢真的不知道,已經知道的太多,不敢探究這種事。」

「大老爺可知情?」

鄺媽媽的無力到了言語間:「知情,去世前知道的。」

「明白了。」

明白了什麼?鄺媽媽不解,卻不敢問,心念一轉,忙道:「魏閣老不知道事情全部原委。溫姨娘恨魏夫人的同時也恨他,寧死也不可能說出全部真相,她若告知魏閣老,說的必然是您是他的親生兒子。」

顧月霖沒料到自己能在這時候笑出來,但是真的笑了,「你們說什麼,別人就信什麼?你們這輩子能做成的事,也只有倒騰孩子那一樁。」稍稍一頓,又道,「太太的父母也知情,不然,憑太太那點兒本事,不出三天就得露餡兒。」

鄺媽媽默認。

「好,你們做得很好。」顧月霖起身,把琉璃碗輕輕地放到座椅上,轉身離開,步履瀟然。

鄺媽媽望了望輕晃的門帘,又轉頭看了看琉璃碗。

那些七彩的珠子,已全部化作粉末。

幾乎就在她癱坐到床上的同時,琉璃碗一分為二,分別傾倒,發出低而動聽的聲響。

鄺媽媽發出低低的一聲驚呼。

那少年心中的怒意有多盛,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第26章 不速之客,魏大小姐

長樂坊是京城最有名的賭坊,可小賭亦可豪賭,天黑時開門,天亮時散場。

美人多,美酒烈,借債快,三者占兩者便可生意興隆,何況長樂坊樣樣具備。

這個深夜,長樂坊迎來一位陌生的客人。

那是一名少年,看到他,便能真正領略風神秀異龍章鳳姿那些形容美男子的辭藻。

起初,他選擇的是中上賭注的推牌九。

安靜優雅地坐在賭桌一角,手邊一疊面額不等的銀票,一壺烈酒,一邊自斟自飲,一邊漫不經心地看牌下注。

玩法從大牌九轉為小牌九,少年手邊的銀錢越積越多,贏了千餘兩。

除了兩次大牌九與莊家和局,他就沒輸過。

同一桌的賭客逐漸有了相同的認知,少年絕對出千了,因而每每死盯著他看牌的手。

烏沉沉的骨牌映襯下,手更顯得瑩白如玉,手指修長,骨節清晰。和他那張臉一樣,漂亮得過了分。

——除此之外,賭客無任何發現。

有人一直輸,不免輸的心浮氣躁,索性吆喝著來場痛快的,玩兒骰子,賭大小。

少年無所謂,只說閒工夫不多,喝完手邊的酒就得走。

骰子竹筒一次一換,可那些骰子就像是聽話的木偶,點數無一不讓少年成為贏家。

少年手邊的銀錢更多。

酒壺空了,杯中酒已喝盡。

少年沒收剛剛一局贏下的二百多兩,歉然一笑,「該走了,有緣改日再聚。」

在他對面的彪形大漢執著酒壺走到少年身邊,沒輕沒重地拍一拍他的肩,「酒水不分家,喝我的也一樣,難得這樣盡興,公子不妨多留一陣。」說著,酒壺傾斜,要倒酒入杯。

少年很是隨意地一擋,笑容溫然,「你也沒酒了,失陪。」

大漢笑道:「別這麼生分,這人不就是一回生二回熟,這杯酒是我請你的,好歹給個面子……」邊說邊倒酒,酒是一滴沒倒出來,他語聲和手卻突然頓住。

少年收起面前銀錢,從容起身,悠然離開。

賭徒之間也有賭出些許交情的,便有人低聲對瞅著酒壺愣神的大漢道:「中邪了?回神了。噯,瞧那小子生得比美人還美,又細皮嫩肉的,一準兒是哪個高門的公子哥兒,不如抓緊跟上去打悶棍,把輸的拿回來?」

大漢回過神來,卻將酒壺重重放下,指了指,「拿你個頭!想打人家悶棍?我瞧著你是嫌命太長!」

同桌的人仔細瞧著酒壺,片刻後齊齊變色——

壺嘴頂端看起來已粘合在一起。

能做到這一點的,賭場裡一划拉一把,但能如少年那樣輕而易舉的,便所剩無幾。

「難道是江湖中哪位高人的傳人?」有人猜測道。

-

走出長樂坊,顧月霖去了下榻的客棧。

選的兩間上房相鄰,夥計殷勤地送來淨面的熱水,告訴顧月霖,住另一間房的兩位小哥已歇下,又說這裡十二時辰供奉飯菜和陳年好酒,要不要來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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